第二百零二章《悬疑世界·异忆》(11) - 悬疑世界 - 蔡骏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悬疑世界 >

第二百零二章《悬疑世界·异忆》(11)

一碗鸭血粉丝汤文/杨琼责任编辑/高国英

一阿杰的自述

我叫做阿杰,至于姓什么,自个儿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千万不要耿耿于怀老

子的颓废和健忘,因为这一切对于下面的故事情节,一点影响都没有。

再来说一下本人的身份吧,上海著名的酒吧“八十年代文艺青年”的老板。那地方的一切陈设都是仿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上海,甚至连马桶都是。可惜,不管如何的逼真,也仅仅是逼来的真,而不是确实真。

本人是老板,老板两个字就意味着,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砸钱和收钱。别说,生意还真挺好的,不少诗(湿)人、干人、影人,有事没事就在这边搞电影沙龙,诗歌沙龙,杀人游戏之类的。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那些文艺词儿,在我眼里就是一堆狗屎。老子饿你八天八夜,看谁还文艺得出来。

本人这辈子就没上过几天班,当年和现在,都是昼伏夜出生物。与此相符合的是我的宠物——猫头鹰。之所以选它来宠,是因为wearethesame(我们是同类)。

在那些跟过我的猫头鹰中,一头名叫“圆圆”的是最爱。只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天,被心血来潮的我为了健目养眼,杀了红烧。味道有点像鹅肉,纤维粗,但是嚼劲够。

有天,开着车子在“南苏州河路”的桥上晃悠。(一座上个世纪建造的老桥,靠近乍浦路四川北路)转着转着,就看到了灰不溜秋的“邮政大厦”。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那口气悠长而又连绵,恍然间我真觉得顺着这口气回到了二十年前。情不自禁地摸出脖子里面那块吊牌,让它腾空悬挂在衣服领子的下面,晃荡,晃荡。

天气很冷,车里没开空调,吊牌迅速冷却,于是又把它贴着心口,试图用身体的温暖来感染它。不过落寞的是,铁皮终究是铁皮,怎么可能跟“人”一样有自己的体温,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

上海这座城市的名声很好,就像好看的水果和鲜花。不过再好看的水果和鲜花,时间一长,总要烂掉一块,然后挥发着腐臭,让人作呕。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

二十年前,我住的地方是上海著名的“下只角”(下层人民生活的地方),所谓棚户林立的潘家湾。旁边就是苏州河,它蜿蜒地将潘家湾穿透纠缠。河水是黝黑的晶亮的柏油色彩,经常漂浮着黄色或者分辨不清楚颜色的菜叶子,再不然就是死猫死狗带着血污,黑色的凝结。

我全家六口人住在十六个平方的还是爷爷辈搭建的棚户房子,真所谓夏“暖”冬“凉”。对了,忘记说了,我们家住在楼上,楼下还有一户人家。从小就能在地板的漏缝中偷看楼下的夫妻滚床单。这不是我的错,环境逼人。

今天要说的就是当年潘家湾的一段往事。因为有个谜,像虫子一样在身体里爬了二十年,每逢屋漏下雨就要痛不欲生几天。我要留下这段故事,不然这一切的记忆就会像眼泪掉进雨滴,生命掉进时间,匿迹了。

是的,二十年前的我是个小混混,小的混混,混的很小的混混,码头拜的是潘家湾一个叫做“长毛”的大流氓。

流氓在那个年代的意思可能有点不一样,不是说调戏妇女的就是流氓。我们的工作主要是敲诈勒索,长毛倒是不惹女人。

长毛的头发并不长,绰号得名是因为他胸口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个不明原因的小洞。小洞里面有稀稀拉拉的毛发长出来,就跟一柄极细小的拂尘似的。

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虽不说杀人越货,但是打架勒索是三六九的事情。他做上潘家湾的老大可不容易,当年有个势均力敌的流氓叫“黑皮”的和长毛拼命过。拼的是啥?用刀片割手腕。两人相约在苏州河工地上,长毛拿出一把锋利之极的刀片,和对方说,我们从手腕割到手臂,谁先停下来,谁他妈的就给我滚出潘家湾。

长毛先割,一把下去就鲜血淋淋的,这也是一门技巧活,那就是尽量避开静脉的地方。一般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黑皮”第一刀下去,眼见形势不对,撒腿就跑,从此这里就是长毛的地盘了。

长毛有一句口头禅“老子出门就要见血,不见血不能回去!”我觉得很新鲜,就剽窃过来,收为己用。可惜,只能在见不到兄弟的时候才敢对邻居、家人喊喊。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他们一阵白眼:“小赤佬毛还没长全就要学人家做流氓,日子过的昏掉了,以后不要叫阿杰,就叫小瘟生算了。”

偶尔被他们嘲笑得急了,抡起拳头做个砸人的动作,但是很快就会在众人的更放肆的嗤笑声中,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呃,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卧铺,那个形式绝对和火车的上下铺没有什么区别。每天睡觉,都要拿个梯子爬上去,蜷缩了整个身体,用一个斜躺的姿势才能把自己完整地扔进那个窝。

我爱那个窝,因为别无选择。

二艾伦的自述

我叫做艾伦(allen),艾草的艾,伦理的伦。上海出生,香港长大,目睹了廉政风暴,经历了回归思潮,最后全家在九十年代初期移民美国。

父母是在84年中英会谈确认香港“九七”回归之后看电视的那个瞬间决定移民的。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是左派电影人,和大陆一些文化人士的关系很好,何苦离乡背井。他们笑着告诉我,香港根本不是他们的家,除非回到上海,不然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走,毅然决然,毫无任何留恋。

我知道再问下去就会触及他们内心深处最伤痛的角落,于是默默坚定着,抓住每一个移民前回上海老家看看的机会。

后来,我也真的在80年代的某一天回到了上海,不多久又很尴尬清冷地被送回了香港。

能让我沉默半分钟么,不然我会说不下去的。

是的,现在的我当然是在为老美工作,职业是摄影助理,一个年近五旬的摄影助理,真有出息。不过老美是尊重每个工作人员的,你们看到的南加州ers电视台出品的美剧字幕的角落,很多都会有我的名字。

生活很平静,平静到死水无澜。没有任何念想,也没有任何激情,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气息。

就是最近接了电视台的一个活,让我有些感慨。ers要拍一部科幻剧《光明世界》,里面一共有三个片段,其中一个叫做《中国龙的世界》。因为我是华裔,这事顺理成章。

上海,我又来了。

回上海的过程有些困难,好在我移民去美国的时候用的是另外的身份,所以最终也算是顺利过关。

潘家湾已经变得很现代化,我有点不大认识了。才短短二十年,一个地方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那些往日的痕迹怎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十年前,我来上海,是听说著名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要来拍摄电影《太阳帝国》。该片的主角都是外国人,但会有一个中国司机的角色,戏要好,英语要流利

我念过电视台的培训班,觉得自己挺适合的,又想在回归前回一次家,父母就用尽了一切和内地的社会关系把我送入境。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照相机,还有一台小型黑白摄影机。我告诉父母,一定会拍到他们脑海中残留的家的记忆,带回往日的一鳞半爪。

不过,事情的变化总是出乎人的意料,我来了才知道《太阳帝国》的角色需要的是一个貌似粗鲁的大汉,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瘦皮猴。上影厂的演员翟乃社最终出选,获得了那个角色。

首要目标落空,次要目标一定要实现。我决定在中国住上一个月,父母接到我的电话,很着急,叫我别呆太久,又不明说是什么原因。我笑笑,终于坚决地拂逆了他们的意思。

在上海的前一个星期,我去“拜访”了武康路原本属于我家的一幢洋房。它早就被一群不知名的人占据了。更令人奇怪的是,房子的格局明明是法国式样的,却远远地看到了无数红色的电线被牵拉出来,上面挂着各国的国旗。当时不明就里,还以为家里成了多国领事馆。狐疑着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条条孩子的尿布挂在电线杆子上面。我当然不会吝啬胶片,这么有趣的画面父母看了一定会笑的。

真好笑。

好笑得很。

再后来就一直闲逛着,闲逛着,终于遇到了令我至今觉得很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黄金荣当年真的去大世界扫地了么?”

三黄金荣的徒弟

阿杰从小看闲书多,最喜欢的是《金陵春梦》。他眼红从河南逃荒的郑三发子最终出息成了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书是爹娘从单位拿出来的,扉页印着价钱的地方还有一行字——内部出版。

一个时期里面,这本书就是阿杰的宝贝,天天捏着看,最终变成了一堆厕纸样的东西。

阿杰总想,自己要是黄金荣徒弟就好了,这样就能和蒋介石称兄道弟了。就这样,整天在幻想中,经历了一次次生死搏杀,包括无数次在危险的场合替黄金荣挡着哪里射来的黑子弹,或者在匕首刺向老黄的零点零一秒瞬间,冲了过去,帮他挨刀子。可惜的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阿娘(奶奶)的一句话给弄疯了。

“碟只切三黄金荣啊(这该死的黄金荣),解放以后来大世界里厢扫地皮,么几年就死脱了。(解放后在大世界扫地,没几年就死了。)”

幻想总是美妙,现实归于残酷。听到这个结局,阿杰就老老实实的跟着长毛老大混了。

在拜见了长毛之后的一个礼拜,阿杰忽然间接到传呼电话大妈的通知,说有个叫海哥的男人叫他晚上10点钟去潘家湾口子上老杨开的落弹房(桌球房)见长毛。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