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悬疑世界·童魇》(5)
红脸盆涉谷遥
1.m教授
m教授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卓越智商,让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不仅迷恋研究逻辑学和数学,也热衷参考宗教。他对那些不能用自己的逻辑得出答案的东西迷恋不已,因此我超强的直觉也成了他的研究对象。但很多时候,在他解决问题的时候,我反而成了他的搭档。
m教授平时不上课的时候就窝在他的小办公室里,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散发了小广告,总之,我曾经好多次看到各种面容困惑的人往他的办公室里走去,来请他解决问题。
m教授最讨厌那种让他帮忙找寻丢失物品的请求,这简直比请他找寻自家丈夫和谁出轨还让他气愤。后来他干脆在他的办公室门上贴上了一条警告——想让我找寻物品的人,请你再滚着回去。
埃玛,m教授的访客之一,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男性。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傍晚,他出现在m教授的办公室门前,他给m带来的问题是:“请告诉我,我是不是活在梦里?”
这是m教授接触过的最古怪的客人之一,换而言之,对方好像因为经历了什么,时常分不清梦和现实。这个难题让m教授兴奋不已,在离开座位给埃玛倒茶的时候,m兴奋地跟我说:“你听见了吗?这个客人说他现在分不清是不是活在梦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m教授靠近了我,睁着他那双精神的大眼睛:“如果此刻他活在梦里,这就意味着我们两个就是虚假的存在,我们是不真实的。”m教授越说越兴奋,我能理解他这种看起来像疯子一样的兴趣点,可不代表别人也能明白。大多数时候,我怀疑他的同事早就想把他丢进精神病院了。
“你知道这不真实。”我冷冷地说,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煞了风景。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真实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梦里的角色,或者你是我梦里的角色?”他有时较起真来就像个孩子一样。
“因为我不希望我面前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只是我梦里的幻想。”我看着面前的m教授说。
他瘪了瘪嘴,有些不甘心地罢手了。
当他拿着两只茶杯转身回去的时候,脸上重新堆砌了假惺惺的笑容。m教授对人从来都没有兴趣,他对客人的友好微笑,只是希望面前的客人能够提供给他更多稀奇古怪的有趣难题而已,相反,如果对方让他大失所望的话,他一定下一秒就会收起笑容,并想方设法赶对方走。他就是这么现实的混蛋。
“来,说说你的困惑,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m教授弯身将一只茶杯递给了埃玛,温柔地说。
我站在远处看着教授的表演,心里冷哼了几声。我敢保证我此刻已经不活在m教授的世界里了,每次只有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才是存在的。我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一颗的量子,那种让物理学家抓狂的幽灵,那种只有观察时才存在的量子。
埃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起他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经历。
“我的生活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我十岁的时候。那个早晨……现在想起来还充满了恐怖……”埃玛缓缓地说道,我看到教授的眼睛里已经快要喷出兴奋的火花了。
“当时我十岁,那天是一个周末,早晨的天气非常好。每逢周末的早上我都会和家人一起出门跑步,那天也不例外。我记得很清楚,我穿上了妈妈给我准备的运动衫,他们已经先我一步出门,爸爸在门外喊我让我快一点儿,我赶紧锁上门下楼。一出公寓我就跑了起来,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坐在椅子上的埃玛弯下了腰,双手在膝盖上紧握在一起,我和m教授都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他的声音变得略微颤抖起来,“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自己在跑步……”说到这里,埃玛深吸了一口气。
“看到自己在跑步?”m教授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感觉背后突然一阵冷风掠过。
“我记得,我看见自己在跑步,我在半空中看到了自己在跑步……我看到了我的后背。可是,现实里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背吧?”埃玛忽然提高了声音问道。
“拿面镜子就可以了,放在你的身后就能看到你的后背了。”我忍不住说道。
我话音刚落,m教授便转过脸来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地用只有我懂得的唇语愤愤地说道:“可恶!你为什么要破坏气氛!”
我的话让埃玛愣在了那里,他被我这么一打断,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的玩笑(不,其实我根本不承认这是玩笑)显然对缓解他的紧张很有用,但是却彻底破坏了原本恐怖的气氛。我看着m教授生气的脸,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扭曲得跟鬼一样。
“请不要在意我的话。”我小声地说道,并示意埃玛继续讲他的故事。
埃玛慢慢把脸转了回去,然后缓缓地吐了几口气,好像在努力找回刚才说故事的感觉。
“这件事你问过你家人吗?是梦还是现实,你家人可以给你答案吧。”m教授说道。
“问过。如果他们的回答是‘没有’,那么我可以肯定那是我的梦。但是我家人却说,那天我确实和他们一起跑步了。而且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我穿的运动服就是妈妈给我准备的那件。可是……这个答案让我混乱,因为我没有那天从梦里醒来的记忆,而跑步回来之后的记忆,也和他们描述的现实吻合。”埃玛一脸困惑。
“也许是记忆错位呢?”m教授继续问道,“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记错也不奇怪。”
“不可能记错。”埃玛马上否认道,“因为当时觉得那件事太奇怪了,所以我在日记本上记录了下来,而且把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但是有时候,日记本会突然找不到,有时又会突然出现在抽屉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分不清梦和现实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以那个日记本作为我是否活在现实的证据,如果它不见了,我就会开始怀疑现实。”埃玛说着,然后掏出了日记本,递给了m教授。
m翻着手里的日记本,找到了十几年前埃玛写下的日记。他没有说谎,他把一切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之后还记录了一些后来几年所做的梦。
“并不是每次都会记得做过的梦。”埃玛说,“有时候我也不做梦,但是每当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记录梦的时候,我才能肯定我是在现实里。”
“那么,你想找我解决的问题是?”m教授问。他不认为这个客人找他仅仅是想弄清楚,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在梦中。
“我好像有时会失去记忆,但是我隐隐感觉到,我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举动,尤其是在下雨的夜晚……”埃玛说着,抬头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晚,大雨倾注,砸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我想请你们告诉我,每个下雨的晚上我都在做什么。我不敢告诉别人,所以当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就搬出来单独居住了……但是我总是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埃玛痛苦地低下了头,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推到了m教授的面前。
如果埃玛所说属实,他的情况可能更适合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来找教授。
但是,这件事确实十分有趣,m教授很快接过纸条,并告诉埃玛,下雨的晚上他会去住所偷偷观察他干了点什么。
埃玛临走时告诉教授,他房间的角落里有个东西,后来教授发现,那是他一个月前弄丢的一根针。
2.红脸盆
目送埃玛离开后,m教授收拾了茶杯,然后问我怎么看这件事,以及怎么看埃玛这个人。
我对于人类似乎有着天生的敏锐洞察力,即便是陌生人,只要随便攀谈几句我都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信息,比如他的生活情况、性格,甚至是一些他们想隐藏的事。很多人把这归为读心术,并对我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无法解释我推理的方式,于是便把我说中的每一条信息归类为是我运气好。我几乎不会告诉别人,直觉才是我的终极武器,除了m教授。也正因为直觉是逻辑所不能解决的东西,所以m教授才会对我的直觉产生了兴趣。
我们通常的合作是,我帮他观察客人,而他则负责替客人们解决难题。
“他的精神很正常。”我说。
“噢?”m教授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通常别人听到他的话,都会建议他这种人去看心理医生吧?”
“没错。”我肯定道,“如果他说的属实,他确实需要马上去精神病院找医生,而不是来研究院找疯子。”我看了m教授一眼,他的脸如我所想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我从他身上获得的信息就是——他、很、正、常。”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m教授收拾洗好的茶杯,转身从椅子上拿起了风衣外套。
“一会去尼玛的家里看看再说。”他把刚才客人给的纸条塞进了风衣口袋里。
“噢——老天爷,他叫埃玛,你的客人叫埃玛!”我忍不住出声纠正道。
m教授有一个缺点,他能随时记住一大串复杂的数学公式,却记不住人名,包括我的名字,所以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而我的每次纠正,显然对他毫无用处,埃玛走后,他的名字就变成了“尼玛”。
有时,我觉得我和m教授简直就是人间一切恐怖的杀手,因为即便是再诡异的事情,在我们眼里都是那么的平淡。比如说,现在我和他在大雨里看见的诡异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