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悬疑世界·往生幻旅》(10)
姑苏异事
姑苏山秀水美,盛产生丝,苏绣名冠天下。且因着地质关系,粮食年年丰产,入帝京缴纳份额往往在众城前列,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流之地。我和莫羽为了找寻远游在外的师父,解开我的身世之谜。已朝着姑苏走了约莫两天了。我们的姑苏之行并不是很赶,一路上慢悠悠地并辔而行,且行且赏,虽是一路风尘,也甚是有趣。今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我与莫羽拐过一个弯,便见前面道路分叉口坐落着一个简单的茶肆,正悠然挑出一杆旗帜。这里处在官道一处热闹之地,往来的商旅以及江湖人士颇多,茶肆里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饮茶,茶肆老板正往来穿梭忙着招呼客人。
我觉得有些渴,便和莫羽将马匹牵了,也寻个空桌子要了壶茶坐下休憩。
我边喝茶边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莫羽在我旁边端着茶杯喝茶,微眯着眼,好似什么也没瞧见,淡然自在。
“哟,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正低下头去把玩手中茶杯,冷不防背后响起了一抹娇软嗓音。心念微动之下忙回头一看,见一名青衣女子抱臂靠着茶肆木柱子立着,宛如枝头娇俏探出的一支新花,桃花眼漾出风流,正朝我们浅笑。
“青琰?!”
我眼睛睁得老大,莫羽也转过脸去瞧她,脸上微有讶色。
只是青琰似乎一肚子气,立刻将桃花眼滑向我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又拍在了桌上,这茶肆桌子不甚牢靠,若是再经上一两次,约莫也就该折条腿了。
“本姑娘原来心情还好,这下全搅和了。你们两个混蛋良心也真是坏透了!去那么好的地方玩也不带上我,莫不是不将我当朋友?”她眼睛又瞪着我,道,“要不是我问了前辈,还不知道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摸摸跑到姑苏去!”
周围饮茶休息的人原本见她生得貌美如花,都目不转睛往这边盯着瞧,这下见她凶得很,都不觉低下头默默喝茶。我一阵头疼,忙将她拉扯着坐下,再给她倒上杯茶消火气,道:“妖女,你消停点,人家都在那看着呢,别坏了你形象。”
青琰一向爱美,自然顾及这面子许多,听我这一说也觉得在理,忙收了怒颜坐了下来,只是食指还悬在半空指着我们,嗔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莫羽原本波澜不惊在旁看着,这时伸手将青琰抬起的手指给挡了下去,淡淡道:“气话说多,伤肝,不好。”
“你!”
青琰差点一口气又没噎住,我忙将茶杯塞到她嘴边,笑道:“妖女,你歇歇火,这姑苏之行原是我个人的事,那里太危险了,所以不好将你扯进来,若是你出了好歹可如何是好?我原是想待我们回来,再与你言说一二的。”
青琰连连摆手,压下眸子道:“少来少来,姑娘我将你们当朋友,不想你们竟然辜负我!”
她语调说得极其凄婉,竟然还夸张用上了辜负二字,说得我和莫羽好像是对她始乱终弃一般,叫人头疼。
不过我知她仗义豪爽,加上日子处的久了感情亦是深厚,这番她过来追我们,内心早已十分感激,当下笑道:“经过这许多波折,我们早就算是生死之交了,我们自然是朋友了,还是挚友呢。”
青琰这才展露笑颜,道:“啧啧,还是阿颜暖人心,这话我爱听。”
当我们三人踏入姑苏地界时,天空便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道上湿漉漉的,兼有少许花瓣随着冷风飘过来,稀稀疏疏沾在地上,颇有一番乱红满地缭乱的趣味。此时天色已晚,我们入得城去,见主街上房屋林立,姑苏城外有护城河,内里则也小河纵横,玉桥枕水,房屋修得多为江南婉约之感,且隐隐透着一股旖旎贵气。那簇簇亭台楼阁仿佛年轻女子,这害羞一低头之间温柔舒展,风流流转之下,叫人赏心悦目。
只是城内景致虽美而缱绻,此时往来人却并不多,仅有几个行人撑着纸伞,拖着寥落的身影在烟雨中慢慢行走。我们牵着马沿着河道慢慢走,河面上一片迷离烟雨,雨丝蒙蒙,飘到我们身上,我们没有带伞,衣衫早就被濡湿得半润。
几丝雨丝飘到我脖子里,凉飕飕的,我忙紧了紧衣衫,道:“姑苏历来繁华富足,怎的今日这般萧条?”
青琰道:“我也发现了,这城里冷气嗖嗖的,天还未黑便处处门窗紧闭,定是大有文章。”
莫羽进城之后一直微微敛着眉,这时忽然抬头望向河上一座石桥,雨雾晕霭的眸子里闪起一丝莫名意味。
“铛!铛!铛!”
这时远方想起了连续的诡异声响。
“铛!铛!铛!”
又是一阵。
我心里一缩,竟然是敲梆子的声音。此时我们临河立着,耳边梆子的声响渐渐由远及近,伴着水声,随着细细雨声递将过来,勾人魄,断人魂。
桥头上慢慢人影显现。
一只长长的队伍自那座石桥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待得这黑压压一众缄默的人群靠近,我才发现这是一支送葬的队伍。纸钱自人们的手中慢慢挥洒,那些纸钱一洒出去,便被雨水润湿,许多则飘到一边河水里,随着水流打个漂,与河面上漂流着的红色花瓣一起渐渐远去。
这队伍转眼便到了我们面前。送葬的人个个着黑衣,脸上挂着死灰,好像是没看见我们般,从我们身边轻飘飘滑过。一具棺材被四人架着,晃晃悠悠,其中一个人在前面幽怨吹笛,为死者奏鸣,我们在旁瞧来,仿佛与他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我眼睛死死盯着那具棺材,眼尖之下发现一股淅淅沥沥的水自棺材底部连续不断地漏了出来。现在还是蒙蒙细雨,不可能是雨水,而且棺材旁边好似还沾着些许白色粘稠液体。
待得这奇怪的送葬队伍远去,我才道出心中疑虑:“这棺材有蹊跷,在漏水。”
青琰立刻脸一变,道:“漏水?”
莫羽则蹙起纤眉,她睫毛上还沾着雨珠,随着说话间一抖一颤:“有时候尸体返水,是因为溺水而亡,且溺水死者不可在白日阳气盛行时埋葬,要在傍晚进行以压盖死者怨气。”
不知为何,我背上攀上了寒意,那棺材里躺着的,估摸着不是什么正常物事。我道:“我看着心里总觉得毛毛的,眼下我们先别管,还是寻个客栈住下在理。
天黑得很快,当我们在街上找寻落脚之地的空当时,这傍晚残留的微弱薄光便随着我们匆忙的脚步渐渐溜走了。四周仿佛是挂上了一幅湿漉漉的黑色幕布,潮湿的水汽随着冷风卷过来,轻轻擦过我们的脸颊。
此时街上静悄悄的,几乎处处是门窗紧闭,我们寻了这么久,别说是客店,就是个亮着光的普通人家都没有。
哪里都是闭门羹。
雨下得比先前大了许多,我们全身被冷雨淋得透湿,寒气便毫不客气地直接透进了骨子里。
我被冻得直哆嗦,睫毛被雨水打湿,水珠不断地滴将下来,以至于那一片昏暗的姑苏城,落到我的眼里,仿佛披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这白日里瞧着风流无匹的美丽城池,到了晚上,俨然成了鬼魅。
方才一直不停在抱怨寻不到住处的青琰哆嗦着身子,也变得闷声不吭起来。莫羽倒是不畏冷,淡然无声地走在前头,衣摆滴着水,在寂静的长街上,衣衫随着她的行动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就在我快要绝望之际,突然瞥见不远处挑出一点橘红灯光,在四周昏暗阴冷环境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惹眼。我一阵欣喜,三人快步疾走,终于到了这灯光汇聚之地。这是个稍大的客栈,门口收拾得体面整洁,门顶上高悬着的两盏橘红灯笼正默默地散落一地红影,此时一个发须斑白的老者刚好探出半个身子,左右小心望了望,便要作势将大门关上。
“慢!”
青琰大叫一声,急忙上前一步阻止,转瞬一条腿便伸进那了尚未闭合的门缝,气喘吁吁道:
“住……住店的!”
她边说着,一锭明晃晃的大银子也同时晃到了那老者眼前,生怕那人瞧不见将门给关了,我也上前将那半掩的木门死死扣住,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老者抬起头来,望着举着银锭子的青琰,还有紧紧捉住门扉的我,以及身后随着的一言不发的莫羽,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那老者是这间客店的掌柜,姓张,人极是和蔼。他的这间客店共有三层,此时却安静得厉害,一楼厅堂点着几支大红烛,其余都是掩在一片黑暗中,好像没有人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