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悬疑世界·秋阴落晖》(7) - 悬疑世界 - 蔡骏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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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悬疑世界·秋阴落晖》(7)

疯道人壬戌年春四月,我刚过完十四岁生日,那位传说中的疯道姑便又来找师父下棋了。

她每回来,总是安静的坐在师父的茶室窗边,不是下棋,便是喝茶,从不曾去找别个人。而其他人也似乎都对她怀了莫名的敬畏,不敢靠近,只在背地里念叨几句她的闲话。

师父让我唤疯道姑为师叔,我曾好奇问过师父,师叔是什么时候得了这疯病的?

师父没有正面应我,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这世上,终归有些人,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那不叫疯,也不为病。”

我似懂非懂,但师父显然不愿多说,只是年复一年,陪着师叔下棋喝茶。

后来,我零零碎碎从别人口中,大抵知晓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师叔入华山玉泉观的时候,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那天她遵循观中规矩,沐浴净衣,通过三重考验,在老君庙上了三炷香,最后正式叩首拜师。大殿上,师祖无意间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千里迢迢来这里入我门下,将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师叔当年年纪虽小,样貌却已出落得万分标致,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只见她咧嘴一笑,声音清冽:“我听说这世上的男人独爱超尘拔俗的女子,我将来,便要成为这样的女子。”

此话一出,满座惊叹。

所有人都摇着头叹道:“若非是童言无忌,那这孩子将来,必定会惹来不小的祸端。”

师祖没有说话,也未作任何表示,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那日起,师叔便正式拜在玉泉观门下,潜心学习。她天性聪颖,过目不忘,武学招式、符咒秘法,她只消看一遍便能记住。很快,她便凌驾于所有同门弟子之上,成了难得的奇才。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样貌也越发的出众,寻常人但凡看她一眼,便仿佛被勾魂摄魄一般,她倒也不遮掩,任由别人闲言碎语,依旧我行我素。

十八岁那年,师叔似乎和江湖上有了些许来往,她思索再三,最终向师祖请命,要出师独立出去。师祖没有阻止,只是嘱咐道:“遵从本心,莫要被世俗迷了心性。”

师叔笑笑:“我这心性,自十岁那年便没有变过,只可惜世俗从未认同过。”

师祖只是笑笑,挥手让她离去了。

师叔在华山脚下,重新建了个小的道观,取名为云雾观。观中没有旁的人,她独自住在里面,每日深入简出,也不与任何人交流。可奇怪的是,几个月后,道观反而开始热闹起来。许多江湖人士时常出入,甚至还有不少的名门贵族。而道观也不似寻常道观那样香火鼎盛,而是夜夜笙歌,觥筹交错。

镇上的人们目睹着这道观不寻常的一切,各种各样的传言也越说越夸张。有人说,这观中住着的,哪是什么道长,分明就是个妖女,会迷惑人心神的!有人说,这女人如此不遵从道家礼数,怕是要遭天谴的!还有人说,道家清修之地,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妖女。

……

这些话传到华山上,自然也传到了师祖耳中。师祖不置可否,却也终于叹了口气。

又过了几个月,师叔的道观,终究是见了血光。

那天清晨,镇上开包子铺的王师傅早早出来,准备开张。路过道观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内有些许动静,他停下脚步,走得稍微靠近了些,想听个仔细。动静时小时大,似是有人在里面打斗,过了片刻,里面安静了下来。王师傅正在暗暗忖度,道观的门忽然开了,师叔所穿的白色道服,前襟满是溅上去的血,手里握着长剑,剑身上一片鲜红。

王师傅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怕,连腿都在不住的打战。但师叔仿佛没看到他似的,将剑在袖子上擦了擦,接着转身回去,不多时拖出一个死人出来,像是处理寻常垃圾一般,将尸体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

“杀、杀人啦!!”

这是王师傅唯一能喊出的一句话。

自那之后,镇上的人对师叔更是避之不及。大家纷纷说她是个疯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疯子。但师叔依旧不甚在意,也不曾掩饰自己的行踪,时常带着一身血腥气在镇子里穿行。明明是传言中那样可怕的女人,眉梢眼角却还是勾得人心醉。镇上的男人们甚至觉得,倘若被这样的女人剥皮去骨,生啖饮血,那也值了。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光景,来年春天的时候,镇上忽然来了一个云游的大夫。据说这个大夫师从药宗,医术高明,听闻乱世刚过,许多人苦于疾病伤痛,所以特意游走四方,免费替人诊治疾病。他在镇上住了数日,自然也听说了疯道姑的故事。

“那人的疯病,当真如此厉害?”他蹙着眉,似有所思。

“杀人不眨眼,大夫,要我说,那女疯子是无药可救了。”客栈小二一边送上饭食,一边说着。

“那得了疯病的女人,现在何处?”

“就在东边那座道观里,哎,我说大夫,你千万莫要过去啊,据说进了那道观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医者仁心,我既为医者,又岂能见死不救。”大夫说着,收拾了药箱,背着便朝那道观走了去。

彼时师叔正在院中的一汪温泉边坐着清洗身子,她刚从外面回来,腿上不慎挨了一剑,伤口不深,但由于疏于护理,此刻似乎有了发炎的迹象。她正俯下身,准备捡了绷带来包扎,忽然听得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请问有人在吗?”

师叔当即捞起外衣遮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握紧了搁在衣服下面的剑柄。

那大夫显然没料到竟是这般情景,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的转过身去,道:“对不住,我失礼了。”

师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了口:“你便是近来到镇上的那位大夫?刚巧我腿上受了伤,大夫可否来替我瞧上一瞧?”

大夫听闻,虽然还是有些不自在,但终究还是转过身,走到了她身旁,蹲下来开始查看她腿上的伤口。师叔身材姣好,皮肤白皙,一双腿更是漂亮至极,她就这么由着那名大夫替她看伤,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则早就做好了几手打算。

那大夫仔细看了伤口,松了口气一般的说道:“姑娘这只是寻常剑伤,不要紧,但是因为前面没有照料好,加上泡了水,所以伤口发炎,我替姑娘敷一些消炎止血的药,好好包扎,过几日便好了。”

说罢,将背上的药箱放下,开始忙活着配药和捣药。

世上万千男人做梦都想一亲芳泽的容颜,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个寻常的伤者。

师叔坐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可惜了,竟是个只会看病的傻子。

不过自那之后,师叔身上三天两头总是大伤小伤不断,说不清究竟是意外的,还是故意的,总之,那大夫就在道观住了下来,一面替师叔瞧疯病,一面替她料理大小伤口。

师叔闲来便和他聊天,一来二去,得知他出自药宗,今年才将将过了二十岁,姓孙名桦。孙桦自幼便跟在师父身边习医,从不曾下山过,此次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你替天下苍生医病,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并不值得你救?”

“我问心无愧便好。”

“啧,真是个傻子。”

孙桦听了也便只是笑笑,转身继续倒腾他的药方子。

偶尔出门采买药物,遇到镇上的一些人,总会有人好言劝他:“莫要住在那个道观里了,那个疯女人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你的命!”

“她不疯。”孙桦认真解释道,“她只是不太会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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