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悬疑世界·秋阴落晖》(2)
万兽之地(二)第五章
我知道这些电视让他烦躁,所以我牵着阿蒂拉的手,带他去了厨房——他手掌的皮肤坚韧,惊人的柔软,像手套一样。阿蒂拉是一只五岁大、高四英尺、重100磅的黑猩猩。
我给了他一只芒果、几块牛顿牌无花果小甜饼(他超爱吃)和半个剩下的火鸡总汇三明治。今天的特色甜点是混有碎维生素片的苹果沙司和左洛复。
没错,左洛复。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即使是猿猴也需要镇静剂。也可能只有生活在纽约的猿猴需要。
我给阿蒂拉刷了个牙,然后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散落在铺满报纸的地板上的是阿蒂拉的玩具:一个沙盒、一个装满球和娃娃的玩具箱,一张桌上曲棍球台和一个旧篮球机。实际上,后两个与其说是他的玩具,不如说是我的。不过那台任天堂wii无疑属于阿蒂拉。他玩保龄游戏时能轻松碾压我。
我站在门廊里看他玩儿,看了一会儿。尽管他在慢慢长大,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绕开它的方法,我还是用一根坚固的钢丝炉栅修好了通往他房间的门廊。我得快点儿给他另找一个家。阿蒂拉这段时间最喜欢的玩具是我最近给他买的美国女孩玩偶。她编着头发,穿着一件花格布裙,很有《草原上的小屋》的感觉。阿蒂拉来回摇晃着娃娃,然后亲了她。随后,他把她带到我面前,将她举起,让我也可以亲到她。阿蒂拉满足地喘息着,把娃娃放回到角落里的懒人沙发上,开始假装喂她吃饭。
相信我,那些声称自己养的狗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的人肯定没有和黑猩猩一起住过。我摇摇头,对着我的小兄弟微笑。看到他安静、镇静、玩儿得开心,这是件好事。我们最初相遇时,情况却并非如此。
两年前,我在威利斯研究所找到了阿蒂拉。那是位于南新泽西的一家生物医药商店,我是那里实验室的临时雇员。在我工作的第二天晚上,我当时正在做清扫。我打开了一扇门,他就在那里。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三岁大的黑猩猩,他躺在那里,粉色的小脸压在关着他的小笼子那冰冷的栏杆上。
他凄惨地盯着我,眼圈红红的,鼻子严重地流着鼻涕。大部分使用黑猩猩的生物医药研究都是这样的:他们先让黑猩猩感染某种疾病,然后给它们要检测的新药。如果药物无效,黑猩猩就死了——他们觉得这无所谓。要不他们就观察药物副作用之类的。在翻看笼子上附着的文件时,我发现一些勇敢的人一直在用他进行某种诡异的嗅觉研究。测试香水什么的。
当这个小猩猩——他那时还不叫阿蒂拉,那时他叫编号579——那么探究地、悲伤地用他棕色的眼睛看着我时,我的心里有了一个计划。在结束工作一周后,我带着有“禁止复制”标签的实验室钥匙——我当时心不在焉,忘记了归还——再次沿着i-95号公路一路南下。午夜过后,当我驶离实验室停车场时,阿蒂拉就躺在我又旧又破的现代索纳塔后部的棒约翰比萨盒子里。
住在公寓的最初几周中,他一直小心翼翼、高度警觉。为了观察我是否会伤害他,他恐惧地等待着,几乎没有睡觉。我的一个兽医朋友诊断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给他开了左洛复——这十分奏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么是个愚蠢的左翼动物权益保护者,要么是小时候看了太多集的《b.j和熊》。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傻瓜。我一般不会告诉其他科学家我家里有只黑猩猩。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二十一世纪的黄帽人。它就是这么发生了。我的初衷是将阿蒂拉留在路易斯安那州乡下一家收留退休的实验用猴的动物收容所。这依旧是我的最终计划。只是眼下,阿蒂拉暂时和我生活在一起。
阿蒂拉放下娃娃,走向他房间外阳台的门。他轻轻敲门,想到围着栏杆的户外空间去——我在那里搭了一个轮胎秋千。
“快点儿开动脑筋,阿蒂拉!腋窝袭击!”我说道,开始胳肢他。
“噢—噢—噢—噢,啊—啊—啊,吼吼吼!”
我看着他半爬半跑到秋千那里,开心地叫了一声,跳上了秋千。然后我转身,关上门,继续工作。
第六章
阿蒂拉脸朝下躺在轮胎秋千上,用他那又长又有力的胳膊来回摇晃着自己。他修长、多节的手指轻轻擦过地面。他精瘦强壮的胳膊,为爬树而生。和大多数的黑猩猩一样,阿蒂拉喜欢玩耍。他喜欢摔跤、喜欢大笑、喜欢别人胳肢他。
同样的,和人类一样,他有强烈的地位意识,并且善于欺骗。
他比其他任何生物都更像人类。
当阿蒂拉监视走廊里的那个人时,他发出一种尖锐、短促的叫声来表达他的焦虑和不安。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阿蒂拉迅速回到轮胎秋千上使劲儿地来回摇晃。铁链在压力下咯吱作响。
所有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楼下的那些移动的箱状物。间或在头顶上响起的一小阵轰隆声。有时,突然间一切物体都发出一种气味。那种气味。那种可怕的气味,那种讨厌的气味,那种曾经充满他在那间宽敞明亮的实验室里的笼子的气味,那种让阿蒂拉胃疼、后背汗毛竖起的气味。那种气味越来越浓,它一直在变浓,甚至在户外也是一样,逐日加剧。
阿蒂拉感到无聊、气愤且恐惧,于是从窗户那里转过头来搜索他的娱乐区,直到他找到一面镜子。他举起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和所有黑猩猩一样,他认得自己。他已经五岁了,他的脸正慢慢褪去那淡淡的粉色,变得越来越深。他下巴上那簇又粗又硬的白色毛发已经几乎全部消失了。
看厌了镜子后,他把它丢在了一边,然后来回地奔跑,摇晃着围栏,朝着楼下奇怪的围墙和移动的东西尖叫。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翻来覆去地摆弄阳台上的东西来自娱自乐。那把塑料椅子。那个火车头托马斯的大轮子。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毛绒兔子玩具上。他拿起它,带它去了角落里。
他怀抱着它,轻柔地用手指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阳台,那种讨厌的气味像一记重拳一般冲击着他的鼻子。
阿蒂拉徒手将那只毛绒兔玩具撕成了两半。黑猩猩手掌的抓力和比特犬的下颌一样有力。他一边低吼,一边将玩具撕成碎片。随后,他将这些碎片塞进围栏的孔洞里并高声尖叫,看着这些碎片像雪片、像灰尘一般飘落到大楼后边的巷子里。
这让阿蒂拉感觉好多了。
一分钟后,阿蒂拉再次重重地坐回轮胎秋千,用他那修长的胳膊画着圈地摇晃着自己。
第七章
在接下来的大概一小时里,我询问了自己所有的联系人洛杉矶狮子袭击事件,想知道他们的反应。我努力与一个在巴黎遇见的名叫亚伯拉罕·宾迪克斯的人取得了联系,他是个住在博茨瓦纳的野生动物园向导。他懂得许多关于狮子的知识,他也是我遇见的为数不多的认为我的人兽冲突理论不全是疯话的人之一。
在等待回话的同时,我准备给我的媒体经纪人打个电话。这时,我接到了一条短信。
“人兽冲突紧急情况!你在哪儿?”
“见鬼!”我说道。我就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儿。
“在路上。”我撒了个小谎。然后我给楼下的看门人打了个电话。十分漫长的五分钟后,一个老太太上来了——瘦小的身躯上挂着褪色的印花裙子,怀里满是刺绣活儿和西班牙语纵横填字谜的书。她是门房的母亲,阿蒂拉偶尔的保姆。除了在紧急状况下通知我之外,她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
我走到阳台门口,阿蒂拉正在照那面我买给他的镜子。
“嘿,帅哥。阿布雷乌夫人会照看你,兄弟,要乖乖的,好吧?我得去处理点儿事情。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踢足球,我保证。”
阿蒂拉垂下头、噘着嘴巴。直到我向他张开双臂。他一头扑进来,差点儿没把我撞翻。他嗬嗬叫着松开了我。这是他的招牌声音,黑猩猩们用这种声音表明自己。
看见我礼尚往来地学着他的样子对他嗬嗬地叫,阿蒂拉显然很高兴。
告别过后,我把自己的佳能戴尔公路自行车扛在肩上,扛下五楼,然后骑上它北上交通拥堵的百老汇。我低下头,把挡位挂到加速挡,穿过一辆辆“黑车”、一间间c-town超市、一家家花店。以140s左右的速度骑行在百老汇通往华盛顿高地那条长长的上坡上,我的大腿开始抽痛。
在第159街并道超过一辆垃圾车后,我一个左转弯进入华盛顿堡大道,沿着这条路盘旋向北骑行。几分钟后,我右转进入狭窄的第181街,一个急刹车,满头大汗地停在一幢曾经辉煌的战前大楼前。大楼入口的旁边有一家“99美分”商店。我用u型锁锁好车子后,进去买了点儿东西,柜台后原本面无表情的女收银员挑逗般地冲着我笑笑。
我站在大楼昏暗的门厅里,汗水顺着脸往下淌。我用拇指按了下标有“n.肖”名牌的公寓门铃,对方马上给我开了门。纳塔莉·肖在六层电梯外的走廊等着我。蓝绿色手术服下她穿着运动鞋的脚不安地打着褪色的瓷砖地面。这的确是个人兽冲突的紧急情况,看上去是这样。
“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知道我上课和轮班之间的时间有多短。”纳塔莉一边说,一边把我推进她的公寓。
穿着手术服的纳塔莉看起来高挑挺拔。深绿色的眼睛,红色的头发——我指的是红彤彤的、爱尔兰女孩一样的红头发——奶油般细嫩滑腻的皮肤,身上的雀斑多得像被糕点师撒满肉桂粉一样。
“你答应了要在这里等我的。‘精神抖擞’,我记得你是这么说的。”她说道,在门厅那儿扯掉我的衬衫,绿色的眼睛像氪星石般闪亮。现在,她的双手又移到了我的腰带上。“让我看看你有多精神,奥兹。”
纳塔莉的性欲旺盛,是个身穿蓝绿色手术服的大号“力比多”。同时,她也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名优秀的医科学生,并在为成为一名神经学家而努力。这是个挺棒的组合,尽管有时候我会怀疑,相比我的头脑,她是否更需要我的身体。我想我得接受这一点。
“抖不起来,不过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我一边说,一边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在“99美分”店里买的东西。
挂在我的手指上晃悠着的是一条糖苹果红色、像玻璃纸一样透明的丁字裤——这可能是泰国生产的最单薄、做工最粗糙的丁字裤。
“谁说我不懂得一美元的价值了?”我说道。
纳塔莉的双手搭着她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