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比人心山未险
“这一轮，林四小姐获胜，请移至一旁等候。”“接下来，就是最后一轮了。”慕容筠看了看林向晚，又看了看不远处把宣纸交给文沐的陆蝶，握了握拳头。
“哥哥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林向晚望了一眼殿外，天色已经有点暗下来了，但是殿内的气氛却如此热闹。
“对。”慕容筠也点点头，“不过，最后一轮，他到底考什么呢？我能想到的，已经几乎考完了。”
“其实，已经考完了。”断续抱着剑在一旁站着，目光没有离开过林向晚。
“什么意思？”林向晚微微皱眉。
“按照以往的比文招亲，应该在这一环节就决出胜负，但是今年，”
“突然增加了一个环节。”断续看着殿堂上站着的人，和往常相比，这次招亲的难度明显提高了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林向晚虽然心中也不禁担忧起来，但是还是目光坚定。
过了许久，文沐宣布了第三轮的胜者是徐宇汶时，宁樊却是松了一口气，走到他们的面前，把一直摇着的扇子收起，“那么，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就在寻楼见。”他本来就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比不得面前这几人，如今被淘汰了，心中的石头却是终于落地了。
“好，等我们。”林向晚点点头。
“我等你们技压群雄，独占魁首。”在转身前，宁樊却是站定在五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多谢宁樊公子。”慕容筠看到眼前的宁樊真心实意的笑容，点点头。
而台上的陆一却是玩昧地笑了笑，终于要到他的题目了吗，还真是期待啊。
而文沐则是跟影王对视一眼，终于要来了。
最终战。
“最后一轮的比试，题目只有一道，若是谁能答出，便是招亲的最终胜者。”文沐此时也有些紧张，毕竟是陆一殿下的题目，他挥挥手，侍卫从殿门外抬进来一张巨大的屏风。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正如先生所说，最终必定是留下三人，然后一招定胜负。”宁樊已经在一旁的茶间坐下，看着对面摇着扇子的先生。
“接下来，是谁能一针见血，就看各自的本事了。”他虽然落败，但也不恼，技不如人，实在甘拜下风。
“.”林向晚望去，巨大的屏风上面，好像隐约有山水画？
终究是因为太远，她没有看得很真切。
屏风一亮相，偌大的宫殿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眼里都写满了震撼
天光乍破，连外头的昏暗夜色都似乎凝住了。
那是一副极为震撼人心的山水图，就连林向晚，前世去过无数美术展见过无数山水画，都没有哪一副比眼前的画更为惊人。
雕花镂纹的屏风上，是一张巨大的画布。
寒林、雄峰、冰帘，哀猿，整幅画的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苍苍茫茫充塞天地，峰峦叠嶂、寒林萧萧，幽深枯硬，烟云迷离、草木蒙笼、溪谷荡波错落有致，而画面的最前方是飞瀑，底下是寒水深湛，峰峦上积着常年不化的冰雪。
寒林簇生，有哀猿倚着高大的树木，在这幅画中却只是渺小的一个点。
整幅画已经足以令人震惊，但是在画的最上面，则是落了两句诗，笔迹酣畅淋漓，带着令人心惊的狂放恣肆，剑拔弩张。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
偌大的殿堂依旧是沉默着，而文沐则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说道：“此画、此诗便是最终试题。”他顿了顿，继续道：“能接着完成的，便是最终胜者。”
文沐的话说得并不完整，完成什么？怎么完成？都没有说。
而林向晚则是定神思考了起来，面前的画已然完成，可以说是肃杀枯淡，萧条沉寂，但是诗词却只有两句，显然是未完成的部分。
而众人已然看出画中的肃杀之意，一时神色僵硬。
在座的都是有见识的人，并非看不出来画中的傲气和恣意，他们或多或少能猜出是什么身份的大人物画的画，但是，他们不敢。
万一，是国君影王的画呢？如果他们去妄自接诗，则是妄测君心，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这幅画，很显然，在暗示些什么。
此时的他们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生平所作的一切，那幅画如同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你，想要探知你心中所有的秘密。
连一向嚣张的洛炀都被其中的气势所惊，心潮翻滚，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虽然生长在好战的且末，但是动则兵戎交接，人们豪爽奔放，天生就服从于强者，以强为尊，所以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他哪里见过这样窥探人心的尔虞我诈。
而徐宇汶则是歪着脑袋思考着要怎么对好那两句诗词，他年龄尚小，所以体会不到其中的杀气和恣意，只能感到满目萧然的悲凉之感。
长时间的沉默，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仿佛凝固，天地间，只剩在殿台上的陆一一人。
陆一则是紧握了拳，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浅褐色的眸子此时深邃不见底，射着刀锋，但是却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之感，他的指甲已经深入到掌心的肉中，沁出了血，顺着掌心滴落。
他就知道，还是这样，无边无际的沉默和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旋涡把他卷入其中，他想要大声呼喊，却没有人来拉他一把。
果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臣服于王权的胆小鬼和贪得无厌的人。
陆一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但是很快，他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终究是，难胜心魔。
他会永远这样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徘徊在正邪之间，不停地追逐阴影，在刀尖上起舞。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啊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希望呢？
他抬起头，原先脸上灰蒙蒙的模样又换作一如既往的疏离，仿佛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像是就站在你面前的模样。
陆一勾起了一抹玩昧的笑，又是那般漫不经心，悄悄把滴着鲜血的右手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