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AI迷航.3,无限永生大结局》(2)
灵魂融合
1
这星球过去曾生活过上百亿人,现在可能只剩下不到百万,未来……人类可能复兴,也可能覆灭。他们做过很多事,他们还将做更多事,但是只有一件事,除我之外谁也做不到。
我,抱着我的尸体。
尸体被蓝色的袋子包裹着,我跪在地上托起“我”的上半身,面部的拉链没有拉死,露出我的短发、脑门、低垂的睫毛、凹陷的眼睛……
唯有噩梦里才会有的桥段,真切地发生在我身上。冰冷从手心上传至全身,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是谁?
机动队的兄弟与陆警迅速赶了过来,而远处还有个不甘心的影子,拖着两条蹒跚的老腿,晃晃悠悠地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现在不是分辨我到底是赵仲明还是程复的时候。
我让韦森把人分成两拨,一拨留下来抢救被利器刺穿胸膛的七名陆警,另一拨被我故意误导去往敌人逃亡路线反方向的街道和居住区搜索敌
“昨夜,叛国者程复的尸体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盗取,利莫里亚陆警迅速粉碎了这伙匪徒的盗尸计划……”
已经过去三天了,新闻竟然编造是“昨夜”的事。
今天的晨间新闻将这件事作为焦点推出,恰恰说明了一个结果——陆警没有抓到盗尸者。而我悬了三天的心依然落不了地。按照我(准确地说应该是赵仲明)那份记忆里对利莫里亚的了解:如果匪徒落网,对他们的审问和处决都会悄无声息地进行;倘若没抓到,那就说明敌人已经化整为零,混入我们当中——甚至就在这间视听室里,与我们一起看新闻,一起喊着“利莫里亚对间谍绝不姑息”的口号。
新闻影像中,5个身着机动队军装的“匪徒”围绕着一具棺木与陆警发生械斗,第二段影像直接切到陆警抢回棺木,看上去像是粉碎了匪徒的盗尸计划。而关于该突发事件所牺牲的5名陆警,以及203机动队的支援却只字未提。
整个视听室鸦雀无声,坐在第一排的韦森转过身锁定我的位置之后,向我挑了挑眉毛,那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想骂娘了。
韦森是地道的华人,可总是以英国贵族自称,他爷爷的爷爷曾被英国女王授予爵位,导致这小子老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真想把他介绍给牛顿,看看这俩爵爷在一起会闹出什么笑话。
我认定那五名匪徒之一就是爱因斯坦,纵然他罩上了机动队的淡绿色制服,一头银发也收进头盔里,鼻子以下全被面具遮住,可我依然从他那被皱纹环绕的棕色眼睛里,看出了令人熟悉的睿智。
我不知是谁策划了这次行动,但是带上爱因斯坦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虽未接触其他四人,但我也大概能猜到,这五个人中只有他是半机械人。他虽然头脑聪明,可行动笨拙至极。如果我单纯只是赵仲明,那么老爱那天绝对就成了俘虏。
认出他时我惊愕了数秒,可我来不及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因为机动队和陆警距离我们不足百米。我把枪口举向天空,压着声音急切地催促他快跑。他错愕之余一边跑一边回头多看了几眼,但就算他的瞳孔能够发射x光,也照不出赵仲明这具年轻的身体内寄宿着程复的灵魂。
“这五名不明身份的匪徒最终消失在第九区,陆警已经封锁了主要交通线路,并对该区居住的学生逐一排查。陆警方面表示,必要时会通过记忆读取的方法筛查犯罪分子。”新闻中,受采访的年轻警官接下来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警方对那名伤者留下的血液进行了基因测试,结果显示这人的基因因辐射发生突变,或许曾在核爆发生地——北美生活过。通过基因存储信息的镜像反馈,我们已经查清了此人父母的身份,根据基因库的协助,也已明确此人的身份,但为了将匪徒一网打尽,目前警方还将对此人的身份保密。为了防止类似事情的发生,叛国者程复的尸体在今日将被焚化……”
之后,主持人补充道:“目前,利莫里亚陆警已经对嫌犯发布基因通缉,嫌犯只要在利莫里亚g网出现,就会被迅速锁定击杀。同时,利莫里亚民众也要提高警惕,随时揭发此类潜藏在大陆的ai间谍。”
第二则新闻表彰了一次“光辉且伟大”的胜利——利莫里亚空军第三大队某团在东非大峡谷与一支ai能源防卫部队发生交火,穿着水陆两栖作战服的战士们配合空军英勇作战,于敌人背后发动奇袭,迅速将能源据点从地球表面铲除。屏幕里,人类与机器的肉搏战场面极其惨烈!
接下来则是对本次胜利中牺牲的英雄进行的表扬,尤其是一位名叫席瓦尔的第7区年轻人。席瓦尔今年二十二岁,父母都是巴西人,美洲共同体成立之后,其父母来到亚特兰大,并在十年之后生下了他,他家中还有一位姐姐。战争爆发第二年,席瓦尔的姐姐与母亲都被杀害,父亲带领席瓦尔随着难民潮流亡到阿拉斯加白令海边缘,并被东北亚防区的第四飞行大队在白令海防御战中解救。
席瓦尔生前在录像中说道:“我见过程成将军,他还在漫天白雪的阿拉斯加抱过我,我和其他人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视他为偶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选择成为一名空军战士。”
坐在我前排的两个女兵,开始掩面而泣。
席瓦尔的直属领导格林中校陈述了席瓦尔在军队中的表现,并号召利莫里亚全体将士学习席瓦尔无畏牺牲的精神。
第三则新闻则是关于征兵的,新闻表示:今年有10万名士兵将走上战场,真正投身到保护全人类、反攻ai、收复陆地的战斗中去。
而我就在这10万人之中,十几天前我便通过了空军第四飞行大队109团的审核,今天的面试最后会决定我是去开飞机,还是在指挥中心画地图。
屏幕黑下去之后,所有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本来安静的教室顷刻间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向周围的人表达自己的“看法”,口中的谩骂无休无止……
“程复竟然还有帮凶!”我身旁那个长相文静的女空军战士忽然转过头朝我怒喝,“为什么这种渣滓还有人同情?他们偷取尸体,难道还想为他举办葬礼吗?无耻之徒!同情程复的也是渣滓,这种渣滓留着他们真是浪费资源!杀死他们,将他们也一个个地吊死、绞死,我真恨不得亲自动手,把刀子捅进他们的胸膛……”她脸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将愤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着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几十人又拍桌子又跺脚,骂了10分钟叛徒程复。适应了半个月,我也会卖力地配合一下周围人的情绪——不是安抚他们,而是和他们一同发泄!
她声音一停,向我抛了个眼神,意思是轮到我了。我把五官攒成一团骂道:“程复给我们的敌人当走狗,绞死真是便宜他了,为什么不让我们每个人都插上一刀……”
其实昨天我骂的是同样的话,但周围的人对此毫无察觉。他们重视的是愤怒,情绪传达到位即可。
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地谩骂,到底谁在倾听?我右侧的一对男女,两个人同时表达着两种观点,男人在批评ai对人类的罪行,女的则在痛骂程复。所谓的讨论根本不存在,房间里充斥着谩骂声,而他们并不需要倾听者。
赵仲明从六岁登上利莫里亚,每天都要骂上10分钟。你若不愤怒,他们就会将你拉去接受一周的思想教育。赵仲明也是在八九个月之前才了解到,愤怒是正心片的副作用。告诉他这个秘密的人究竟是谁我想不起来,只记得他们一起将正心片碾成粉末,混着洗脸水冲掉。
我和赵仲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学会友好相处,他接纳了我的灵魂,而我也适应了他的身体、他的过往、他的世界。
“换脑”后的整整一周里,我经常性地怀疑那次手术的真实性。苍白的灯光、面部模糊的医生、嘈杂的噪声,这些真的发生过吗?
但这种想法我又觉得荒诞可笑,我就是程复,因为我能想起程复上天入地又下海的所有记忆。我记得丁琳的眼泪和施云的笑容,记得穹顶的云海落日与大洋之下的幽蓝鱼群。
这些都是程复独有的经历。
在适应赵仲明生活圈子的半个月里,越来越多的故事在我脑海里不断涌现,就像一枚枚烟花炸开照亮夜空。
电铃声响,室内恢复安静。每个人都收敛了情绪,开始整理衣服和鬓发,安静地回到座位上,就仿佛刚才的狂风暴雨从未来过一般。
一位60来岁老将军的投影出现在我们面前,看他的肩章应该是一位上将,他眼睛里燃烧着同样的怒火,握紧拳头对我们鼓励道:“孩子们,只有战斗到底,我们人类才能取得胜利,而胜利的希望,就在你们的肩上。牺牲,是光荣的!每一场胜利都是用牺牲换取的,牺牲越大,就越接近胜利。人类不会灭绝,只要我们掌握基因技术,人类就不会灭绝。而我们的敌人——ai,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盲目扩张、资源浪费,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所以,我们一定要心存希望,不能放弃!只要坚持,就会胜利!胜利即将到来,你们听到了吗?孩子们,欢呼吧,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老家伙们之于利莫里亚来说异常珍贵。这是一片被年轻人掌控的空中大陆,仅有的衰老只存在于影像之中,存在于被12区包围的那个神秘圆环之中。这里的人没有衰老的权利,超过22周岁的人都要被派往战场,有去便无还。
这里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慷慨赴国难,硅城的花姐却等不来祖国的消息……
2
视听室所在的这栋50层左右的银灰色管状大楼是利莫里亚最常见的建筑,它通过一道道乳白色的软管与其他建筑相连,每一栋建筑物都是蜂巢拼接起来的管柱状的,直通蔚蓝色的天顶。因此,这些建筑物看似还有另一个作用——撑起上方的天空。
天空像一个倒覆过来的月牙湖泊,因为天空的外围和内壁都是圆形结构,随着传送履带的前行,月牙依然能够保持原样。这样看来,这里的人就活在两道环状墙壁间,不过这个空间足够庞大,管状的蜂巢建筑物彼此林立交错,像极了热带雨林的藤条,杂乱却不失章法。而楼宇之间乳白色的通道与地面的传送履带则构成了这里的交通网络。
我所处的位置上空有一个巨大的z7图案,这是第7区的意思。利莫里亚共分12个区间,生活着近百万人。
街上没有人“散步”,每个人都匆匆忙忙。他们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军人,另一种是青春期的孩子。每个人都青春靓丽,街上看不见中老年人,我这几天与数千人擦肩而过,没见过一个中年人。
这里的街上没有商店、书店、酒吧、咖啡厅等建筑,没有任何店铺,空旷的街上每隔几百米就只有一座维护治安的岗亭。身着黑色警服的年轻陆警注视着远方几个愤怒挥舞拳头的十七八岁男孩,而他们挥舞拳头的对象只是面前的显示屏上程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