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迎亲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日，来兮山庄被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虽如此，盖不住山庄里的喜庆之色。山庄披红挂彩，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在雪夜里愈加醒目；古朴的屋舍里烛火通明、人影晃动，丝竹声、钟鼓声不绝于耳；就连庭院也是热闹非凡，通天的火把在雪夜中随风晃动，鼎沸的人声此起彼伏，他们来来回回忙碌着，有说有笑。
明日，有一件大喜事。
是日夜，姬千凝坐在铺着大红桌布的木案旁，脸上满是愁容。案上的烛火倒映在贴着大红双喜字的木窗上，一阵冷风吹进，烛苗轻轻跃动了两下。
“雪姐姐，好嫂子，阿凝能否不看？”姬千凝指着案上的竹简，脸上的愁容更甚。
“好阿凝，此等规范女子言行之书，是将嫁女子必读之物。本该在煮水草祭祀时读完，可你偏偏不愿瞧一眼，今夜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粗略的翻一番才好。”楚暮雪看似在打趣姬千凝，但言语里没有太多强迫之意。
听楚暮雪一席话，姬千凝愈加不悦，抬手用细长的手指略微翻开半卷简书，随意看了两眼，满脸嫌弃：“若说让我读《南华经》、《道德经》之类，道不准还有一番兴趣，可这，恕阿凝不愿再视第二眼。”
她顿了顿，眉宇间有些愠色，继续道：“规范女子行止？为何一定要让女子以夫为纲，为何要女子谨言慎行，为何要学什么妇德、妇容？这世间法则过于不公，以诸多条理约束女子，反观男儿便可随心自在，难道世间女子就活该被他们所制造的法则禁锢、束缚？”
她为天下女子鸣不平，越说越气，一把将竹简卷上置于一旁。若不是将嫁之人是自己的爱人玄启，在这些琐屑烦礼的“逼迫”下，她早就置之不顾了。
一旁的莫老饮下一盏茶，无奈地笑了两声，捋了捋胡须，转头对楚暮雪说道：“阿雪，小妹不愿，不必过多强迫与她，人这一生何其渺渺，管它什么世俗虚礼，如若不喜，便不再去顾它，我家儿郎随心而动就好。”
楚暮雪何尝不是如此想着，可自己的夫君虽然有时潇洒不羁，可有时偏偏极重仪礼规范，若他知晓自己随阿凝的性子胡闹，免不了要埋怨几句，罢了，不顾了，她无奈地笑了笑：“舅父，您就知道惯着阿凝。”
莫老笑着扬起了头。
姬千凝突然破愁为笑，一脸得意对楚暮雪说道：“舅舅最疼阿凝了。”
楚暮雪摇了摇头，轻笑道：“好了好了，嫂子也不逼你了。”
姬千凝激动不已，起身跑过去挽起楚暮雪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肩上，撒娇道：“雪姐姐最好了。”
莫老适时起身，脸上笑意更浓：“舅父先回房歇息喽，留你们两姐妹好好说说体己话。”他走到屋门口，记起什么，连忙转身嘱咐道：“阿雪，一会让小妹早些歇息，莫误了明日吉时。”
未等楚暮雪开口，姬千凝努起嘴，说道：“舅舅，知晓了，您老快去歇息。”
看着莫老的身影消失不见，两女子相视一笑，手挽手一起坐于案旁，伴着烛火，一起诉说绵长的情谊与不舍。
……
夜半，将近丑时，前夜孤零零飘落的一些雪花在这时已不见踪迹，姬千凝被一阵阵轻微的叩门声唤醒。
她隐隐约约听到楚暮雪和一男子的声音。
迷迷糊糊从榻上爬起，披上一件大氅前去开门，一股刺骨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冷颤，当惺忪的睡眼渐渐睁开看清眼前之人，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哥哥。”姬千凝激动地上前一下子抱住姬千慕，眼中瞬时浮满泪花。明日便是她的出嫁之日，最遗憾的是自己的亲哥哥无法到来送她出嫁，为这事，她难过了许久，终于，终于，哥哥还是来了。
姬千慕伸手将姬千凝紧紧搂住，感受着亲情的炽热，许久，才将她放开，握住她的胳膊说道：“阿凝，哥哥来晚了。”
姬千凝心中愈加难过，一滴泪噙在眼角，硬是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她慌忙摇着头，似在告诉姬千慕：“一切刚刚好，只要哥哥来，就够了。”
突然，姬千慕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恭喜了。”
“韩青哥哥。”姬千凝看到后面的韩青，高兴不已。
“韩青随将军前来，为小姐贺喜了。”韩青脸上满是笑意。
“辛苦哥哥和韩青了。”姬千凝感激地看向两人。
“好了，外边冷，进屋再叙。”楚暮雪心疼冻了一路的姬千慕，忙催促几人进屋。
等几人进屋坐定，楚暮雪叫人将炉火烧得更旺，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就要往外走：“夫君，我这就去叫醒舅父。”
姬千慕伸手一下子拉住楚暮雪：“莫要惊扰他老人家，为夫坐不了一会便要离开。”
“哥哥。”姬千凝惊呼出声，“阿凝明日出嫁，哥哥……”她忍不住流出的泪水打断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楚暮雪一脸心疼，却明白自己夫君的苦衷。
姬千慕一脸黯然，极力忍着看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嫡亲妹妹出嫁的遗憾和痛意：“能在阿凝出嫁之前瞧一眼，哥哥便无憾了。”
是啊，为了见姬千凝一面，他未受王命，暗中偷偷离开局势紧张的边境，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足十日便生生走完了正常需一月多的路程，以至于此刻的脸上满是疲倦和沧桑。
可是，时间紧迫，他不敢多待片刻，只能匆匆瞧一眼阿凝后，再次踏上归程。
秋禾奉上的茶，姬千慕只喝了一口，随即看向姬千凝，一脸疼爱：“阿凝，翎王是可托付之人，日后你们二人定要恩恩爱爱，齐心永携。”
姬千凝不愿去哭，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直直往下掉。
姬千慕心疼地掏出锦帕，上前为她擦掉眼泪，紧紧握起她的手，继续叮嘱道：“日后，不可再任性妄为，明日出嫁，便真要孤身一人待于赤炎，以后不比在家，哥哥无法随时护你周全。”他不忍再说下去，红了眼眶，“日后，有事定要写信告诉哥哥，不可再向以前一样一人扛着所有，哥哥虽无法时时护在你身旁，可就算赴汤蹈火，也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哥哥。”姬千凝再次抱住姬千慕，这个如父如兄般的男人，总是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姬千慕轻拍着她的背：“阿凝，好好珍重，哥哥只愿你平安一生。”
姬千凝在他怀里乖巧地不断点着头。
姬千慕突然轻轻推开他，看着她的眼睛，满是苦涩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阿凝，哥哥多想看你着一身红装，亲自送你出嫁，可我身有羁绊，心中无奈怅惘，这便要走了，原谅哥哥。”说完，起身决然向外走去。
突然，回头看向楚暮雪，一脸柔情：“照顾好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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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雪点点头，追了过去：“我去送你。”
姬千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她也想跟着追出去，可瞬间想到什么，转身向里屋跑去。
……
云散月出，天寒地冻的大地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积雪，雪上倒映着月光。
楚暮雪和姬千慕依依不舍地分别，他正欲转身策马离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