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雀巢
“玄启，你说嫂子莫非没收到我的书信？不然她早该等在城门外了。”离开易水阁，姬千凝和玄启朝着姬府的方向行去。 姬千凝随手将一块方才路过市集买到的蜜饯喂到玄启嘴里，接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想起自己的嫂子没去接她，泛起了疑虑。玄启被蜜饯甜的皱起了眉头，他最不喜甜食，不过，面容即刻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我们与约定日期迟了近半月，莫不是夫人等不到你，已经回了阳城。”他边走边向姬千凝分析，不远处跟着拉着车和马同样步行的暗夜和苏卫。
“不会。”姬千凝非常笃定，“嫂子来信说，她专门从阳城赶回荆都，无论如何都要等到我的到来，况且我前几日再次写信告于她归期，许是什么事耽搁了。”
突然，这条街的尽头被一大群百姓挡住了去路，两人刚准备绕道而行，忽听耳中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喜庆之乐，临街突然热闹起来。
“今日竟有人迎亲。”姬千凝大笑起来，转身把蜜饯塞到玄启手上，“前去看看。”不等他回答，拽起他向前跑去。
挤开一层层看热闹的人群，正好迎亲的车队在他们面前驶过，细细数去，披红的迎亲车辆差不多有百辆，新妇陪嫁的彩车也近有百辆，车队弯弯延延，一时看不到尽头，如此排场不免惹得沿路百姓津津乐道。
新郎一脸喜色，得意洋洋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姬千凝似乎觉得他有些眼熟。
等迎亲的队伍差不多消失时，突然传来一女子的阵阵歌声，众人侧耳，只听断断续续唱的是：
维雀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雀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雀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正当众人疑惑时，一位蓝衣女子追着车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嘴里高声唱着那首歌谣。
“雀巢？”姬千凝向玄启求证，女子的语调虽高，可唱的却是含混不清。
玄启向她点头：“是《诗经》中的《雀巢》。”
“为何要在别人大喜之日唱这个？”姬千凝微微蹙眉，再次看向那位女子，只见她妆容凌乱，唱得更加歇斯底里，忽觉有些面熟。
“阿洛。”就在这时，又有一女子急匆匆追了上来，身后跟着不少侍女、婆子和家丁。
“阿洛？”姬千凝眉头皱得更紧，突然看清追上来的女子的面容，高兴的地大喊了一声，“雪姐姐。”不顾玄启，立马向女子奔去。
楚暮雪听到声音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远远看到姬千凝朝她跑去，满是愁容的脸上立马有了喜色：“阿凝。”看到阿凝回来，她异常激动，今日打算去城外接她，可被其他事生生耽搁了。
姬千凝跑过去，一把抱住楚暮雪，激动地在原地跳起来，语气里全是再次见到亲人的喜悦：“雪姐姐，好嫂子，阿凝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日子，等得我心急死了。”楚暮雪抱紧她，笑着笑着突然红了眼。
玄启方才看姬千凝突然向前跑去，一脸担忧地紧跟而去，突然看到楚暮雪的身影，再看看凝儿笑得如花般灿烂，也跟着激动起来，连忙向楚暮雪行了一礼：“夫人安好。”
楚暮雪听到声音，这才发现玄启也在身旁，连忙放开姬千凝，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见过翎王殿下，这一路，多谢殿下对阿凝的照拂。”
玄启看了一眼姬千凝，轻笑着回答：“夫人客气了，这本是在下该做的。”
楚暮雪对他颇为赞赏，正欲出言，一侍女的声音在旁响起：“将军夫人，小姐她，跑不见了。”侍女一脸着急。
楚暮雪心呼不妙，看到阿凝太激动竟忘了正事，急忙对两人说到：“我去追阿洛，你们在此等一会。”说完不顾两人，向前跑去。
姬千凝追上楚暮雪，跟在身旁惊讶地问道；“雪姐姐，可是洛虞？”
楚暮雪无奈地向她点头。
姬千凝心中疑惑今日这一幕出于什么，但想到不管为何，追上洛虞是正事：“我与你同去。”
楚暮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突然，玄启一把拉住了姬千凝，正当她不解时，暗夜抓着女子的胳膊回到众人面前。
女子挣扎着，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看着那首《雀巢》。
“别那么粗鲁，轻点。”姬千凝轻轻责备了暗夜一声，连忙上前握住洛虞的双手。眼前的女子面容消瘦，眼窝深陷，脸上只留一双眼睛愈大，姬千凝记起几年前那个明媚的女子，心中突然难过起来，伸手撩开垂在她眼上的发丝，再次握紧她的手：“洛虞，我是阿凝。”
女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吟着《雀巢》。
姬千凝急得抓住她的双肩：“阿洛，你看看我，我是阿凝。”
“阿，凝。”名为洛虞的女子止住歌声，嘴里喃喃自语。
“是我，千凝。”
“千凝？”洛虞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有些呆滞，“阿凝。”她突然恢复了一丝神志，一把抱住了她，眼角滑下泪痕，不过片刻，她突然用力地推开她，“啊啊啊……”身嘶力竭地大声喊叫了起来。
姬千凝重心不稳向后退去，玄启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
“阿洛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的夫君在哪？”姬千凝看着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子变成了这样，心里很难受。
楚暮雪面色凝重，长叹一声：“此事一两句讲不清，回府再说与你，此刻，带阿洛回姜府是正事。”
“姜府？阿洛的夫家不是姓陈吗，怎么如今要回母家？”姬千凝心中疑惑，还未发问，只听洛虞大喊大叫之后，突然又唱起那首歌谣，趁众人不备，企图再次跑走。
楚暮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姜洛虞，随后将她强制带上家丁拉过来的马车送回姜府，这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
在姜府，姬千凝看到姜母悲痛欲绝的模样，不忍开口，一回到阔别多年的姬府，她顾不上其他，连忙向楚暮雪问起了姜洛虞的情况。姜家和姬家为世交，她与姜洛虞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玩乐，情谊颇为深厚。只是，姜洛虞十六岁便已嫁人，嫁给了城南陈家嫡长子陈士楣。姜家孩子多夭，长成的只有洛虞，所以洛虞自小受到万千宠爱，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洛虞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更在朝中身负要职，陈家虽是富贵人家，但不管是名望还是家底，都不似姜家殷实，这洛虞嫁给陈士楣，算是下嫁了。
若如初，姜洛虞本该过着极为光鲜的生活，如今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几年，姬千凝错过了太多事。
“阿凝，今日街上迎亲的队伍，你们可瞧见了？”楚暮雪一想起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极为恼火。
“嗯。”
“新郎也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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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姬千凝不解嫂子为何要说这些。
“那新郎便是陈士楣。”
姬千凝惊呼出声，怪不得看着他眼熟，竟是洛虞的夫君陈士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千凝想到陈士楣大张旗鼓地另娶别家女子，极为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