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郝连也中了毒,不过还靠着内力勉力支撑着,拄着佩剑,踉跄几步,颤着手指,指向公羊栗,怒骂道:“你敢擅自做主……”话才出口,便听公羊栗仰天大笑,悲天悯人地望了郝连一眼,道:“老夫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胡邮早已计划好,等你引发西凉众臣痛恨,百姓痛恨之时,便由老夫出面,杀了你,届时,莫说西凉为你报仇,只怕对老夫感激不尽。”
“你说什么?”郝连不可置信地蹒跚着,“他为何?”
公羊栗从屋中出来,举起手中漆盒,道:“自然是为了你手中的玉玺。”
郝连如梦如醒,惊觉自己竟然傻到与虎谋皮,一口气噎在心间,再也下不去。怒气一涨,体内的毒加速窜行,郝连再也抑制不住,呕出一口鲜血。郝连跌跌撞撞几步,后悔不迭,一字一顿地呢喃道:“老三,老三,只恨当初未能听君一言啊。”说罢便倒地不起,咽了气,只是至死也闭不上眼,满脸懊悔。
公羊栗似笑非笑地欣赏着郝连临死的挣扎,而后行至跟前,确认郝连已死,这才跃上屋顶,冷笑一声,纵身跳出城去,往边疆与胡邮等人汇合。待禁军冲进大将军府中时,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其中郝连也是满脸黑血,还有公羊栗若隐若现的身影。
禁军统领急命:“追。”却见众人踟蹰在原地,并未行动,禁军统领再命,众人道:“往日迫于大将军威势,才听命于他,而今日,大将军已死,也算是罪有应得。我等又何须再为已死之人卖命,自应痛改前非,重归于王军,听命于王上才是。”跟着,众禁军跪了一地,请求禁军统领带领众人前往王宫,于西凉王跟前请罪。
众人皆跪求在前,禁军统领尤不动如山,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半晌才大声说道:“我等将士,皆是听命于人,并不懂朝中的争斗,且家中又有老小,王上是仁厚之人,想来必然宽谅尔等。我自小跟随大将军出生入死,情同兄弟,大将军虽死,而英魂犹在,我怎能背叛?所谓烈女嫁一夫,忠臣事一主。此话糙理不糙,我势必不能再侍奉王上。然,大将军已死,我尤独活,定不为西凉大臣百姓所容忍,今,唯有一死,以报将军知遇之恩。”说罢,拔出佩剑,大呼一声:“大将军,卑职来也。”于是自尽众人当前。
满院落的禁军,惊愕连连,有人感叹禁军统领乃是至忠至性之人,也有人对他的愚忠唏嘘不已。当下里,与之较为亲近的几人,凑了钱来,厚葬了禁军统领,感于禁军统领侍的衷心,自此解甲归田。而其余人等,自去解救还在幽禁中的西凉王,其后归于王军。
次日,百姓欢欣鼓舞,西凉王重掌王权,启用德才兼备之能人,又应众臣之谏,立马派兵诛杀魏老三。叛逆已除,西凉虽然百废待兴,然而君臣一条心,大有无坚不克的气势。
这边西凉重振旗鼓,西凉王汲取教训,大推善举,为防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重蹈覆辙,又预备重编军制。始料未及的是,禁军在大将军府上翻箱倒柜,始终未能寻到玉玺的踪迹。驻守在边疆多地将士,却只认玺印,不认西凉王,致使西凉王军事政策难以推行。
如此又过了几日,西凉王正是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守城将士来报:“王上,大理攻来了。”
“甚么?”西凉王蜂虿作于怀袖,心胆俱裂,面如死灰般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对天高呼:“天要亡我西凉啊。”之后伏地痛哭,群臣纷纷劝解,太傅上前扶起西凉王,道:“王上何故痛哭?我王城之中粮草丰足,还有禁军数万,再令全城百姓披甲,充当守卫,加强巡备,死守不战,只需再坚持数日,宛城救兵便至,届时自有回转。”
话才落,城上守卫满面惊慌,趔趔趄趄地跑进来,双手奉上一截绢帛,回道:“报,大理人将此帛绑于箭矢上射进城中,如今百姓恐慌,军心不稳,大理有趁此攻城,只怕王城就要不保。此时大军正集中兵力围攻距此最近的东门,西门上兵力薄弱,卑职特来禀报王上,请王上速速从西门逃走,我西凉或还有一线生机。”
西凉王劈手夺过绢帛,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气得双手直颤,绢帛掉落在地,西凉王心如死灰,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道:“本王再是一腔热血,奈何天运不济。西凉,西凉啊!亡矣!”西凉王颤着双臂,对天高呼:“老天无眼啊!”说罢血气上涌,呕出一口鲜血来,昏死在地,急的众臣手忙脚乱地拥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抚心捶背,好一晌,才勉强救醒西凉王。
西凉王满脸眼泪地指着绢帛,却是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太傅捡起绢帛读罢,心中梗塞难耐,痛心疾首道:“大理贼子,竟敢盗取我西凉玉玺,假传王旨,收编我西凉的军队。”太傅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捂面痛哭,众人看过绢帛,也啼哭不止。殿内内监丫环等人见状,自觉无有生路,匆匆收刮起宫内财务,仓惶逃窜。
那守卫拔剑处决了一二逃跑的宫人,又喝道:“我等历代皆食西凉俸禄,该当生为西凉人,死也为西凉之魂,何人再敢逃跑,先问过此剑答应不答应。”说着拔剑插入地上,威吓宫人。
西凉王挣扎着爬起身来,由太傅搀扶着,垂头丧气地挥挥袖子,道:“让他们去罢,好歹保一条小命。”宫人们脚下早已踟蹰着,又怕那守卫不肯放过。西凉王凄凉地一笑,转身对众臣道:“西凉将不复存在,本王又何必带累了你们,都去罢,都去罢。”
众臣跪了一地,抽噎着,竟无一人弃西凉王而去。守卫一抱拳,坚定地说道:“王上切莫轻言放弃,说这般丧气之话,只要出了城,逃出生天,他日借助东夜之力,必定卷土重来。”守卫赶走宫人,上前扶着西凉王,悲壮异常,“卑职愿在前开路,为王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正说着,只闻宫外打杀声一片,夹杂着呼天抢地,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当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更有人高呼:“大理攻进城了,快逃啊。”西凉王闻之,眼泪决堤而下,怒骂大理人残暴,竟然击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叹自己竟无能保一方安宁。
守卫力劝:“王上,再不走超来不及了。”说着便与众臣一起,搀扶了西凉王,欲从王宫侧门而走。西凉王浑浑噩噩地由人拉着奔逃,昔日巍峨的宫殿,此刻一片混乱狼藉,宫人或是抢夺财物,或是为保命而冒险杀死有马的人,入眼的全是这般血雨腥风的不堪。不过行出百十来步,西凉王只觉心脏钝钝地疼痛,再也不能抑制,又流了两行清泪,见前方却是平日上朝的大殿,金柱熠熠生光,却讽刺异常,像在嘲笑西凉王一般。他定在金柱前,任由众人催促,全然不动,忽而,魔怔一般,突然挣开守卫,冲上前去,竟一头撞死在金柱上。
众人放声痛哭,悲恸难忍。恰是时,大理攻进了王宫,直奔此处而来,众臣围拢一团,既悲又气,还夹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守卫视死如归,举剑高呼道:“我誓与西凉共存亡。”而后,割发明志,冲进大理人群中,拼尽最后之力,砍杀数人,最后死于乱刀之下。太傅不堪俘虏之耻辱,紧跟着撞了金柱,随西凉王而去。其余人等,或是拿不定主意,或是还未跑出几步,便全数被大理人擒住,纷纷枭首。
大理攻占西凉,大摆庆功宴,同时传信胡邮,以便他下一步计划。
胡邮收到来信时,不以为意,阴笑两声,将书信递至灯上点了,不可一世地说道:“意料之中罢了。”闻言,金旈与花甸自然明白,随即拜下,齐声道:“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
胡邮眼底一片精芒,看着信纸一点点燃去,脸上笑意越见明显,“前几日,本太子与魏老三还有北漠已经约定,从三面夹击东夜,叫他腹背受敌,无从躲避,如此,要想攻下东夜,不过是早晚而已。既然三方已经谈妥,北漠答应出兵,魏老三也失去利用的价值,本太子正嫌他碍眼,此信倒是来的正是时候。”跟着便语气冰冷透骨地命令道:“时机已到,杀了魏老三。”金旈与花甸应下,便往魏老三的大帐而去。
半个时辰后,金旈与花甸返回大帐,胡邮头也没抬地问道:“事成了?”虽是相问,语气里却是十足的把握,万分的肯定。
却不料,底下传来金旈满是负疚的声音,道:“我等特来请死。”他几乎把头低到了地上。
“什么?”胡邮拍桌而起,竟见花甸左臂上还受了伤,更是怒不可遏,吼道:“区区一个蛮夫,你二人皆都不是对手?如此便也罢了,花甸,你居然还受了伤。”
花甸立马垂首回道:“可恨那魏老三狡猾异常,敌不过我二人,便使计逃走了。”
胡邮大骂:“混账。”二人赶紧跪下请罪,胡邮骂了几句,他与北漠的安排,魏老三可是知道的最为清楚,若就这般逃走,自己这一番计划,岂不是全要泡汤?他语气森森地命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两人急忙应下,各自点了人马追了出去。
不一时,帐外有人回禀道:“云水真人到。”
“来的正是时候,快请。”胡邮话才落,公羊栗便掀开大帐走了进来,还未拱手问候两句,胡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玉玺在哪?”公羊栗随手递上一个布包,胡邮立马拿过,解开布包,揭开漆盒盖子,确认以后,连道三声好,又跟公羊栗道了声幸苦,吩咐他回帐歇息。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公羊栗拱拱手,嗫嚅一阵,这才启齿道:“殿下,事情也已办妥,不知……不知这解药?”
“近日军务繁忙,本太子倒是忘了。”胡邮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扔过去,公羊栗接过,先闻了闻味道,确认与解药味道无疑,这才吞下,周身运气之后,果然并无阻碍,于是松了一口气,对着胡邮一抱拳,“多谢殿下赐药。”胡邮不耐地摆摆手,公羊栗便告了退。
有了玉玺,万事都好办了。胡邮立即唤来他从此营中收买来的将士,如此那般地吩咐了一阵。那将士会意,召集了营中众将士于演武场上汇合,拿了玉玺假传王旨,只说:“西凉王有要事相商,召回了魏老三,此处现交由本将暂理,若有不信者,有王上玉玺为证。”
底下有人不服,出列说道:“魏将军何时离开的,我等如何不知?你素日里常往那几个人大理人的帐中去,怕不是你等联合密谋西凉的诡计?”此一语激起千层浪,底下队伍中,又有数人站出来,皆言不服,齐声高呼道:“请魏将军出来主持公道。”
那将士冷笑两声,有意无意地拂过佩剑,阴沉着脸说道:“魏将军已经死于本将剑下,你等莫不是要请鬼混出面?识时务者,归顺于本将,本将许你等升官进爵,若是不肯,本将只能送他去与魏将军做伴了。”威逼利诱之后,拔出剑来,高声问道:“可有人不服?”
底下众人纷纷默然,适才已经出列的人,也有大半退了回去,只有六七人站在外边。那将士又问了一遍:“还有何人不服?”不等话说完,那几人纷纷拔剑冲上点将台去,欲要杀了那将士。几人才不过行了数步,便被底下众人制服,请示将士如何处置。
他慢条斯理地走下点将台来,拔剑杀了第一人,又走向第二人问道:“你不服?”第二人大骂不止,他哪得那闲工夫与人耍嘴皮子,不由分说,一剑刺去,鲜血溅了第三人一脸,仍是大骂不止,他阴恻恻地笑着,将佩剑比在那人脖子处,嘴角一勾,抹了去。还不待再多问,后面几人已经通通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道:“我等愿跟随将军,鞍前马后。”
“晚了。”那几人瞳孔急剧地收缩,接着便被那将士一剑毙命,全部处决了。他抬起剑,放在手臂上,抹去鲜血,再次问道:“可还有人不服?”众将士通通跪倒在地,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
这边收复了西凉剩余兵力,那将士便忙着在胡邮跟前谄媚讨好。而另外一边,魏老三身负重伤,才侥幸逃脱,又有追兵追来,实在应付不暇。魏老三慌不择路,竟奔逃至东夜方向,直至看到眼前的碑界上,写着“东夜”二字,这才醒悟过来。前来东夜,后有大理追兵,已然是穷途末路。魏老三慌乱之际,灵机一动,想着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胡邮果然露出狐狸尾巴,只怕西凉凶多吉少,郝连也是有去无回。东夜与大理向来不对付,且他又手握大理情报,不如就此投靠东夜,或可有一线生机。魏老三权衡再三,成与不成,不过一死罢了,值得一试。于是下定决心,一个箭步上前,冲进东夜界内,直奔宛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