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文婶也不明说,笑嘻嘻地领着财主进屋,快到门口时,文婶便故意落后一步,陪着笑,说道:“人就在里面,大老爷进去吧,我去给你们煮茶。”
“好好。”没有外人在场,自然更好开口些。财主抱着那匹布,左手领着鸭子进了屋。财主还不及说话,鸭子先叫了两声,南宫渊瞬间便皱着眉,一个凌冽的眼神扫过去,瞪着不请自来的人,责怪他搅扰了一室安宁,敦促他出去。
财主是这村上的土霸王,作威作福惯了的,向来只有别人看他眼色行事的,哪有他看别人脸色说话的。财主自然看不懂南宫渊明显的拒绝之意,只对着南宫渊的脸啧啧称赞,心里想着,不愧是他女儿看上的人,长的确实不错,配得上他的门楣。
财主喜笑颜开,先是不管不顾地将女儿夸赞了一番,再抱着礼物上前几步,说道:“你身上有伤,用这老鸭子炖汤最好不过了,你要吃腻了,屋外还有这么大的羊腿一只,还有几只鸡几条鱼,叫文婶炖了给你补补。”
财主尤自说的开心,南宫渊的脸色却越来越黑。财主又递上细布,一脸的慷慨,笑着说道:“你身上这个麻布实在不好穿,这里有细布一匹,拿去做件冬衣吧。”
南宫渊冷着脸,实在忍无可忍,这种东西,连宫里擦地的帕子都不如,他竟敢自说自话,拿到自己面前炫耀,作出一副大方施舍的嘴脸来。南宫渊语气里满是不屑,讥诮地问道:“细布?何为细布?”财主满以为南宫渊会感激不尽,却正对上南宫渊满眼的嫌弃之色。
一瞬之间,财主竟然乱了方寸,呆了一时,立马反应过来,心道:必是嫌少了,故意拿乔作势。于是,财主开出更高地价码,说道:“我女儿的嫁妆有二十亩田,城中还有一处铺子……”
话还未说完,南宫渊便冷笑起来,他堂堂一国皇帝,居然沦落到被人用二十亩田逼婚的地步,委实可笑。南宫渊笑的骇人,吓的财主立时便住了嘴,犹犹豫豫的,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这边,南宫渊依旧为苏云音输了一阵内力,然后掖好被角,见财主还未走,正值文婶进来倒茶,便头也不抬地沉声吩咐道:“将这只鸭子拎出去炖了,我妻子不惯北方的吃食,一定要清淡些,久炖些时候,别忘了把油花打去。”
两人具是怔愣着,南宫渊绷着嗓音,又问:“还有何事?”两人木木地摇头,南宫渊吩咐道:“那还杵着作甚,退下罢。”文婶连忙提了鸭子,率先出了屋。财主抱着布匹跟在后头,走出两步才意识到,他已经有了妻子,却还要来招惹自己的女儿,实在罪不可恕。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子言听计,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财主站住脚,才预备撸起袖子教训一通,南宫渊冷眼“嗖”地望向财主,暗着眼眸,稍显不耐,道:“还不走?”财主骤然对上南宫渊的眼神,唬了的一怔,心跳加速,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慌张跳上骡车,驾了车便走,也不及带上院中的一地的鸡鸭。后边文婶一边喊着,追着骡车跑,财主此时心中突突地跳,也没细听文婶喊得什么,只将骡车驾的更快了些。
文婶望着远去的骡车,又看看满院子扑腾的鸡鸭,无奈,只得明日叫文叔再送回去了。文婶正在院中收拾着鸡鸭,忽而一道寒光闪过,脚边的一只鸭子便断了脑袋,文婶还未从错愕中回神,南宫渊已经宝剑入鞘,自顾上前提了鸭子往厨房去,身边还跟着兴高采烈的大牛。
君子远庖厨,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是不进厨房的,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南宫渊站在厨房中,一切皆是陌生无比,他左右瞧瞧,不知所以然。南宫渊回忆着大宴群臣时,御厨所讲解的话,虽是字字句句还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和这厨房竟无一丝相同之处,更是犯了难,不知从何处下手。南宫渊望向大牛,问道:“你可知道如何炖汤?”
“这还不简单。”大牛正对南宫渊的剑法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他一个男子汉,若是开口求人教自己剑法,岂不是很丢脸,好在南宫渊又求于自己,这般倒也算是相抵了。大牛如是一想,满眼的星光,激动地说道:“我教你煮饭,但你必须教我剑法。”
想要拜皇帝为师吗?单凭这一点,大牛这孩子便是有些魄气和眼光的。南宫渊看着天真的大牛,脑子莫名地反复出现“孩子”二字,孩子?他和苏云音的孩子,肯定胜过眼前这孩子千百倍。南宫渊勾着唇角,幻想着某一天,天下太平,他就传位于他们的儿子,而他,便和苏云音周游五湖四海,快意江湖。
“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南宫渊还在神游太虚,大牛却显得不甚耐烦起来,又问了一遍。
“答应,不过……”南宫渊正了颜色,“练剑必须持之以恒,你小小年纪,可吃得了这苦?”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牛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着,“别小看了我,我可是男子汉。”
南宫渊答应从明日起,便教大牛练剑,大牛也履行诺言,教起南宫渊炖汤来。大牛到底不过是一个孩子,无非是在四处瞎捣乱的时候,偶尔瞧见了文婶煮饭的模样,哪能真懂炖汤这事,也就装模作样地口述一遍,而后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学着南宫渊抱着手臂,问:“你可懂了?”
南宫渊一阵好笑,亏得自己领悟能力不差,知道个大概。当即,南宫渊便将那只断头的鸭子丢进锅中,按照大牛的说法,加上满满一锅的水,再盖上盖子。一切准备妥当,再最后点火添柴也就够了。南宫渊心想,区区炖汤而已,竟然如此简单,宫中的御厨倒是吹嘘的厉害。
这时,文婶后脚便跟了进来,本欲委婉地告知南宫渊,莫在院中舞刀弄剑,怪吓唬人的,结果愣是厨房里的二人惊的瞪大了眼。片刻,文婶才迈进门槛,还未不及开口,大牛便学着南宫渊的语气,沉声炫耀起来:“我们炖了鸭汤,一会儿就好,娘,你就出去歇着吧。”
文婶的额角抽了抽,像是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南宫渊,问:“你喝过带着毛的鸭子汤?”一语惊醒梦中人,前一刻还不以为然的南宫渊,后一刻便以手握拳,抵在唇前咳了咳,以掩饰面上的窘态,故作镇静地说道:“这是府上下人该干的事,本公子如何做得来。”说着便昂着头阔步迈出厨房,徒留文婶在背后不住地翻白眼,而后又是“咯咯”轻笑起来。
经此一事,文婶才知,这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生活上多有不习惯,才处处怪异着,如今看来,倒不觉南宫渊那般吓人。一时炖好了老鸭汤,文婶盛出一碗,亲自给南宫渊端去,笑眯眯地说道:“托你的福,我们一家也喝些汤。这一碗,你先端去给……”文婶想说姑娘二字,想起适才南宫渊说的是妻子,准口说道:“先端给你娘子,照顾好了她,你过来和我们一道。”
娘子吗?南宫渊暗自念叨着,这称呼倒也不差。南宫渊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应下文婶,接过汤碗,便屋中去瞧苏云音。他才推开门,便见苏云音睁开了眼睛,他惊喜到不知所措地呆住。
苏云音虽然心疾发作,好在遇上老丁,这些日子,又得益于南宫渊这些日子的内力,竟有惊无险熬了过来。苏云音昏睡了许久,这一番醒来,只觉身上更是绵软些,她挣扎着,勉力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揉着还有些胀疼的脑袋,忽而睁大了眼,大喊道:“南宫渊!”
“我在。”此时,南宫渊心中有欣喜,有惊,有失而复得的激动,五味杂陈。在听到苏云音醒来开口第一句,喊了自己名字时,南宫渊微微张了嘴呆了半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双臂如烙铁般,紧紧地强硬地将她往怀里带,按在胸膛上抱住。
肌肤相亲,透过南宫渊厚实的胸膛,苏云音感觉到南宫渊铿锵有力的心跳,鼻间是他沉静的气息,一抬眼,她就对上他炽热痴缠的眼神,这一刻,她只觉无比安心。苏云音深受感染,慢慢伸出手臂,拥住了南宫渊。直到背上传来苏云音手掌上的温热,南宫渊眼中喜色一览无余,他先是一怔,而后兴奋异常,心跳如擂,更是将苏云音紧紧地拥住。
南宫渊害怕让苏云音看到自己眼中的惊慌,埋首在在她的颈肩处,耳鬓厮磨,苏云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颤抖,想起适才南宫渊的双眸,里面有惊喜也有后怕,她无意识地小声说道:“我无碍了。”话落,那个拥抱才稍微松开了一些。
南宫渊捧着苏云音的肩,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因征战多年而变得粗粝的大手,小心地摸着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拇指在那柔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像是确认这是真的她一般。直感觉到指尖温热的呼吸后,他才慢慢安定下来,再次将她拥住怀中。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尊贵和骄傲,只是如毛头小子一般激动不已,在她耳边温声说道:“云音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我第一次这般害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怕你丢下我一人,在这世间饱尝孤独之苦。”
“皇上……”苏云音才开口,南宫渊便两指按住了她的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叫我鸿渐可好?”而后,南宫渊满怀期待地望向苏云音。
“鸿渐”二字意味着什么,苏云音太懂了,是以更不敢轻易唤出口。直到南宫渊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散去,转为无奈的失望时,苏云音的心脏竟然莫名地一紧,立马吐口而出:“鸿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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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渊苦笑两声,他早知道的,何必再问?南宫渊心里冰凉,比胸口上中的那一剑还疼痛万分,他强忍着装出笑脸,端过汤碗放下,说道:“这是老鸭汤,喝了便躺着歇息,我出去了。”
那一瞬,南宫渊的背影尽是落寞和决绝,似乎他出去以后,便死生不复相见一般,看的苏云音心慌不已。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苏云音快速地伸手,一把拉住南宫渊的衣袖,眼中满是害怕。见南宫渊的右手慢慢搭上苏云音的手,苏云音以为南宫渊要将她的手拂下,眼中的惊慌加剧,双手抓的更紧。
苏云音十指如葱,纤细娇嫩,若是强行扯开,只怕伤了她。南宫渊到底是不忍心,望着她眼底的畏色,又倔强地咬牙忍着,他莫名的一阵心软。南宫渊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中了名为苏云音的蛊毒,且此生无解了。他只好松开手,先认了输,坐在床边,尽量小声说道:“松开吧,我不走。”而后又端过汤碗来,舀了一勺递上,“把汤喝了。”
勺子凑到苏云音嘴边,苏云音却错开了头,手上仍是久久地抓着,不敢松开,忙问道:“为何?为何要替我挡下那一剑?”
南宫渊看着苏云音一眼迫切得知答案的模样,顿了半晌,无比认真地说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并未多想,等长剑刺入我的胸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或许,我潜意识中,便不愿你受伤罢。大约我也在赌,拿自己的命作为赌注,赌你的真心。”说罢便放下汤碗,苦笑道:“我赌输了。你对我一向如此薄凉,是我高估了自己,看低了穆少霖在心中的地位。”
屋内安静了许久,久到就像是沧海桑田一般,也不见苏云音说些什么,南宫渊眼底的失望越见明显。他坐拥江山,一直以来只用权利衡量一切,因着她的出现,他才跨出了一步,却不想,她并未跟在他的身后。她这般一问,他以为只要放下权利的架子,真心回答她,她至少能尝试着靠近他一些,结果……是他所求太多吗?
南宫渊实在坐不住了,欲起身离开,衣袖却仍被苏云音抓住,才要让她松手。突然,苏云音喊道:“鸿渐……”话犹未了,便听南宫渊回道:“若不心甘情愿,又何必为难自己?”
“我……”苏云音踟蹰一阵,像是鼓足了勇气般,似是解释又非解释地低头说道:“既是如此,我又怎会在临淄城门上翘首以盼?”
苏云音虽说的含糊,但是南宫渊却已然听懂了其中深层次的含义。
刹那间,有股奇妙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扎入了南宫渊的心中,酸酸涩涩,牵扯着,埋进内心的更深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是情至深处,相知相爱的感觉?爱?南宫渊被这个字震的呆愣着,莫非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患得患失,就是爱?难道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