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苏云音二人从小路上被甩下来后,滚下了山坡,直滚进了山脚下的水潭中才算停住。隆冬之际,潭水冰肌透骨,南宫渊苍白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体温一点一点地流失,呼吸越见薄弱。
南宫渊一身铠甲,吃水重,在水中不断地下沉,连带着抱住他的苏云音也开始下沉。好在潭水不深,苏云音赶紧憋住气,手忙脚乱地解开南宫渊身上的铠甲,拉着他挣扎几下,一手脱掉自己的披风减轻些重量,这才勉强能站出水面。一出水,寒风一过,苏云音不住地哆嗦,牙齿打颤,双手也不听使唤地开始僵硬,浑身麻木,大脑已经开始混沌。苏云音心中慌乱不已,又决不能在这时倒下,当机立断,她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直到浸血,丝丝疼痛才让她清醒一些。苏云音咬牙坚持着,拼尽全力拖着南宫渊往岸边走去。
苏云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南宫渊拖上了岸。然而南宫渊此时已经冻的白一块,紫一块,身上没有一点温度,鼻息也似有似无。苏云音一阵心慌,下意识地便是保住南宫渊,以为可以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奈何她自己也是瑟瑟发抖,嘴唇发紫,穷途末路。
“皇上,皇上。”苏云音试图唤醒南宫渊,显然毫无起色,苏云音急的六神无主,不管不顾地大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救命啊!”这可是东夜的皇帝,他不能死,“有没有人?”苏云音声音沙哑,嗓子干痛,又咳嗽不止。忽而,听见前边的林中似乎又些声响,苏云音像是看到了神仙一般,双眼瞬间睁大,生生地忍住咳嗽,喊道:“救命啊,救命!”
林中有人说道:“孩子他爹,你听,当真有人喊救命。”一阵悉悉索索地下山声之后,前方有果然出现两人,打着火把,看上去应该是夫妻。女的一身灰色布衣,绑着深蓝色的头巾,男的头戴瓦楞帽,穿着粗布衣,提着捆柴火。两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老实憨厚。
见了来人,南宫渊终于有了生的希望,苏云音伸手喊道:“救……救命!”心伤加旧伤连连冲击,苏云音再也撑不住,一句话刚刚说完,便晕倒在地,身子不住地抽搐哆嗦。
那夫妻俩吓了一跳,丢了柴火,赶紧冲上前来查看。不看不打紧,一看惊地目瞪口呆。只见南宫渊胸口上一个血窟窿,不住地流血,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身上冻伤多处。苏云音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手上全是伤口,处处都在嗞血,她按住胸口的位置,眉头绞紧,浑身颤抖。
“不得了了!”那男主人赶紧撕下袖子,为南宫渊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不过须臾,血又浸了出来,他急忙喊道:“他娘,你把拉柴火的牛车停在哪了,赶紧牵来。”
“诶。”女主人快速地跑去,不多时,便拉着牛车过来。她和丈夫合力,将南宫渊二人抬上了牛车。男主人拉着妻子,跳上车坐了,甩着鞭子,急忙赶了牛车回村。进村时,正遇上村长和他小孙子在院中吃晚饭,被他们飞驰而过的牛车,溅起的雪沫子浇了一脸,村长拿拐指着他们,笑骂道:“不就是一车柴火吗,最多也就值几百钱,谁还抢了不成?”
村长的孙子指着牛车,惊呼出声:“爷爷,上面哪是什么柴火,是人,满身是血呢。”
话音未落,男主人一边控着缰绳,一边偏过头来喊道:“村长,这两人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了,麻烦你快去请了老丁头来家。”说着又甩了一鞭子,飞快地往家里赶去。
村长有些年岁了,加上天也快黑了,没能看的太清楚,也没听的太清楚,正是奇怪呢,暗自犯着嘀咕道:“这两夫妻,今儿真是奇怪了。”他尤在念叨着,见自己的小孙子已经跑出老远,跺跺拐杖,微怒,问道:“你又是往哪去?待你爹娘回来,定将他们揭了你的皮。”
“哎呀,爷爷,文叔他们家都快要出人命了。”小孙子回头说道,“我去请老丁头。”
村长这下听清楚了,吃了一惊,以为说的是文家两夫妻呢,忙扯着嗓子问:“你文叔咋啦?还是你文婶出事了?”小孙子已经跑远,不见回话,村长放心不下,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说着石板上的棋子也不管了,住着拐杖往文家走去。
这边,文家两夫妻赶至家中,忙叫了在院中玩雪的儿子去烧水,他夫妻二人赶紧将南宫渊两人抬进了屋。顾虑着照顾方便,文婶将苏云音暂时安置在了孩子的屋内。文婶手麻脚利地给苏云音换上自己的粗布衣裳,拿厚厚地被子捂着,又高声问道:“大牛,水烧好了没有?”
大牛立马端了一木盆的热水进来,文婶绞了帕子给苏云音擦脸,脸上血污一去,文婶情不自禁地叹道:“这姑娘真俊啊。”可惜脸上受了这些伤,只怕留下些疤痕了。
“娘,她是谁?”大牛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在村中见到外人,又是长的特别漂亮的姑娘,不觉拿手指戳了戳苏云音的脸。苏云音好容易才止住的伤口,立马又开始冒血珠,文婶一把将大牛的手拍开,说道:“尽是瞎胡闹。他们落了水,身上冷,你快去把炕烧起来。”
大牛又望了苏云音两眼,这才跑出去烧火。文婶安置好了苏云音,周身检查了一遍,身上只有些小伤口,全是皮外伤,没甚碍事,她儿子大牛天天都满身伤口,比这还厉害,什么药也不必敷,不过几天也就好了。是以,文婶见苏云音昏迷中,也咬着嘴唇,按着胸口处的位置颤抖,只当是冷的厉害了,等炕烧起来则也就好了,便没多在意,往隔壁屋子去帮文叔的忙了。
南宫渊的泡了水,又受了冻,伤口外翻,外边的一层肉已然泡烂了,混着血,和衣裳沾在了一起。文叔没注意,为他脱湿衣服时,不当心扯到了伤口,撕下了一块皮来,鲜血如注,南宫渊哼唧两声。文叔吓地一怔,赶紧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将一身湿透的衣衫剪开,避开伤口,就着热水为南宫渊擦了身,如此这般小心着,文叔也是起了一身的汗。
文叔才松下一口气,见南宫渊方才还蜡白的脸色,这会儿已经通红,忙伸了手背往南宫渊的额上贴去,滚烫一片。文叔抹着汗,隔着门喊道:“他娘,这人发高烧了,老丁头还没来吗?要不,你去催催。”才从苏云音那边过来的文婶,立马应着,出了院子去催老丁头。
这边文婶才跑出院门,对面就见村长家的小孙子,拉着老丁头跑来。老丁头一边喘着粗气,还一边抱怨着:“平日也不见你们谁想起我,一到关键时刻就催命似的,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老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文婶冲上去,拉了老丁头就往院中去,“好好的想起郎中不是自找晦气吗?即是催你,必然是救命的大事,自然要急些。”
老丁头来了气性,站住脚,摸着自己花白的头发,瘪瘪嘴,任由文婶怎么催,只不肯外走一步,咕囔着:“我是老糊涂了,没什么大用了,你们还请了我来干什么?”文婶急的满头大汗,两眼里全是怒火,奈何全村只他一人会治病,得罪了他,屋内那两人只怕也救不活了。文婶没办法,只好忍着些火气,求道:“老丁,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屋内还有人等你救命呢。”
“哼。”老丁头索性一屁股坐在院内的柴草堆上,将药箱往旁边一放,抱着双臂望天,不断地翘着脚,旁若无人地说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见状,文婶气不打一出来,挽了袖子,正准备开骂,村长急匆匆地赶到,老远就开始问道:“文家的,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村长的小孙子忙迎上去扶了,凑到村长耳边小声说道:“爷爷,老丁头那鬼怪的牛脾气又犯了,不肯进屋给人治病,急的文婶不行,爷爷倒是快想个办法呀。”村长点点头,几步走过去,一拐杖打在老丁头的脚踝处,疼地他哇哇大叫,说道:“如此,我更不治了。”
“当年,你在王都获罪了贵人,颠沛流离,逃难至此,要不是我们村子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还有命在这处叫嚣?”说着又给了老丁头一拐杖,打地他上窜下跳的,却不敢还手。一旁文婶乐得看热闹,又想着屋内的人,连忙劝道:“村长,莫打了,屋内等着他救命呢。”
“我知道分寸。”村长知道一会还要治病,专门捡了老丁头的腿打了几拐杖,这才喘着气说道:“你要治好了里面的人,我窖里那几坛酒就都归你了。”老丁头双眼放光,也不怕那拐杖了,凑近前来问道:“此话真的?”村长冷哼一声,暗道:我还治不了你了?接着村长抬起眼来,正色问道:“这人,你是治还是不治了?”
“治,治,村长都发话了,怎么不治。”老丁头一脸谄媚的笑,还不等文婶再催,自己就抱了药箱三步两步跑进了屋去。这边村长才问道:“文家的,你男人咋的了?”
文婶一愕,反应过来,回道:“不是他爹,两人外人。穿的一身绸缎锦袍,看着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估计是遇上了强盗打劫,抢夺了钱财又要害命,把两个人活活推进了水潭中。”
文婶也是喜欢家长里短的妇女,这会儿得了闲,又恰好有人相问,看那架势,恨不能就这事唠个三天三夜。文婶就像是亲眼看到了一般,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哎哟哟,那姑娘当时就趴在那边山下喊着救命,一脸的血,我看着忒可怜了。还有那个男的,胸口上这么大的血窟窿。他二人也是运气好,要不是村东的大财主家开出大价钱,需要十车的柴火,我夫妻二人哪会这个时候还在山上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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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已经对文婶见怪不怪了,一听不是他夫妻二人,也就放心了。村外的事和人,村长一向不关心,不欲再听下去,拉着小孙子就走了,走前却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说一声。”
“诶。”文婶将村长两爷孙送了院子,这才进屋来。才到门口,便听老丁嚷嚷着:“哎呀呀,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还发高烧了。”老丁一脸的气愤模样,“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请我?”
听到这里,文婶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骂道:“都说医者父母心,你这人却蛇蝎心肠,一早求着你救人,你百般不情愿,现在却来说这风凉话,你也不怕闪了腰。”文婶摆开架势,还要再骂,老丁立马躲去了文叔的背后,还一边指指南宫渊,示意病人要紧,要文叔说两句好话。
“他娘。”文叔推着文婶往屋外去,低声劝解道:“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爱嘴上讨人点便宜,论心底,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你再跟他争下去,那那两人咋办?再耽误了病情,你我夫妻二人,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文婶这才消气些,文叔拉拉她,说道:“大雪天的,老丁这么远跑一趟,也幸苦了,你去厨房烧水,给老丁泡杯茶来。”
这话却给屋内的老丁头听见了,他才取了银针往火上烤过,一听说茶,立马银针也不顾了,立马喊道:“泡春茶来,要浓浓的。你们是知道的,我只喝春天采的茶叶,过了季,味就变了。”
“他爹,你瞧这……”文婶虎着眼睛,话还未说完,就要往屋内去理论。文婶才迈了一步,便被文叔拉住,推着往厨房去,一边摆摆手,“快去快去,理他作甚?”文婶憋着一肚子火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厨房烧水。文叔这才返回屋内,预备劝老丁头以后可莫要再出口伤人了。一进屋,便见老丁头拿着家伙什,又是银针又是匕首的,一大堆的跟那比划,文叔瞧着模样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就咽了回去,又退出屋来。
“你走什么,快过来帮忙。”老丁头急忙叫住文叔,招招手,“去端一盆热水来。”老丁头也不管文叔答没答应,便理所当然地使唤起来,文叔也是老实憨厚的,当真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刚放下,老丁头便吩咐道:“你把他按住了。”说着点了蜡烛,烤了烤匕首,见文叔愣着,不知所以,老丁头倒是少见的严肃,一脸的认真,说道:“他中的这一剑上有毒,好在不是什么西域大理的厉害玩意,将伤口外的腐肉割了,把毒血放了,也就能退烧了。我怕这小子疼不过,乱挣扎,你按着,我才好下刀。”
文叔一听,立马下死力按住南宫渊,老丁头再确认道:“按好了?”文叔点点头,老丁头先拿了银针封住南宫渊的几处大穴,防止一会血流不止。然后,毫不犹豫,一刀下去,黑血溅了文叔一脸,南宫渊不过是在梦中闷哼了两声,却并不见多挣扎,老丁头赞道:“嘿,好小子!”说着也便放开了手,专注地刮去伤口外的腐肉,直到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时,老丁头这才拿热水小心擦拭了伤口周围,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仔细地包扎好,说道:“这伤口近日不得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