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东夜可是快硬骨头，大理那边还有南安盯着，想要从涣溪口脱身并不易，再少了北漠这个盟友，单单我们西凉这些兵力，只怕也难成事。”魏老三一语中的，众人应和称是，郝连想起其中的厉害来，面色不佳，直骂北漠人不讲信义，魏老三大笑三声，郝连惊讶不已，因问:“老三，我西凉劳民伤财一场，却是竹篮打水，你还能笑得出来？”
“将军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魏老三解释说，“耶律齐素来多疑，且狂妄不听属下劝谏，没甚大主见，且易左右摇摆不定，最是经不得激将法。那日，得了宛城守备消息，末将便立马给耶律齐去了书信，以此事激他一激。末将料定，不出三日，他必然回信同攻宛城。”
“好。”郝连大赞一声，才要再说些什么，只见胡邮小酌一杯，抿着神色，说道:“南宫渊为人甚是谨慎，如此军机大事，怎会让一內监知晓？莫不是南宫渊已知你身份，特意派了那內监于你泄露些假消息？”
此话一出，才觉称心如意不过半瞬的郝连，旋即又垮着脸，耷拉着脑袋，闷饮了一杯，“老三，这话不假，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等还是小心为妙。来，喝酒。”
“不然，末将倒认为此事可信。”这一点上，魏老三还是有些自信，“听说东夜皇后也在宛城，似乎身患重病，南宫渊无暇他顾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着种种缘由，公羊栗已然站在了苏云音的对立面，可她到底是公羊栗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四书还是他教的呢。算起来，也是半个师父的，加之她有些弱症，平素也同半夏一般的看待。乍一听说苏云音病重，公羊栗心境上有一丝动摇，逼迫地他好容易，才将前两次对她的出手时强行压下的罪恶感，又隐隐约约有些冒头，眼色挣扎不明，内力也不安地躁动起来。
靠近公羊栗的几人，皆明显地感知到了公羊栗莫名而来的暴躁。公羊栗终究是万灵山的二把手，好几十年的内劲，尤其纯厚霸道，不过是在体内翻腾了一圈，外露的些许的劲道，就已经压迫地胡邮几人呼吸不畅，又勾动地自己的内力翻江倒海。
“前辈？”胡邮还算有些底子，面上不显，眸中漾着一缕薄怒，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公羊栗瞬间清醒过来，大意了，差点忘记了，他的命还捏在胡邮的手中。恰好对上了胡邮漆黑的眼眸，立马便作平常之态，收了势，调整过心绪，将那最后的一点悲悯同情压在了心底。公羊栗一收手，金旈和花甸这才缓过气来，忙着暗自调息。
胡邮将公羊栗的骤然变化，全数收在眼中，他危险地半眯起眼睛，瞳孔急剧收缩，幽深的眸中掠过一丝阴狠。胡邮想起去年时，金旈前去半路拦截回宫的苏云音，公羊栗也同行，他本欲断开南安东夜同盟。公羊栗先时答应的好好的，待劫走了人，还不是心软了，还欲向他要了解药，解开苏云音身上的毒。
后来，公羊栗见胡邮明显有发作的形景，才算隐下了此事，后来冒险跑了一趟盘城大营，画了盘城军营的守备图纸，才算勉强挽回了些胡邮的信任。
今时今日看来，他公羊栗倒是旧主难忘！胡邮暗下眼神，公羊栗尚且如此，公羊孙就更不消说了，他两叔侄终究不是容易拿捏的，还是趁早要想些法子解决的。胡邮按按袖中的毒，这才露出一丝放心来，看来他需要加重些用量了。人心信不过，这蛊毒才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
有了计较，胡邮便不着痕迹拂过酒壶，先于自己斟了一杯酒，又替公羊栗满上，看他毫无察觉地饮下，胡邮才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同时，胡邮端起酒杯来敬了魏老三一杯，阴笑着说道：“这皇后，倒是病的恰是时候。我等何不重新计议一番，合谋齐攻，一举拿下宛城。”
郝连赞同地点点头，但是魏老三的话，说的也不是不在理。一边，北漠还在摇摆不定，几日后才有回信。另一边，大理这个唯一的帮手，一时半会儿又脱不了身。岂不是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郝连如此想着，便也如此委婉地一问。
“既是要重新计议计议，自然要商量个两下里皆合适的时辰。”胡邮摇着脑袋，啧啧出声，“没看出来，郝将军倒是个急性子的。”
“嘿嘿。”郝连讪讪地干咳一声，脸上挠挠，头上挠挠，半晌才问道：“以太子之言……”
郝连还不及把话说完，胡邮便打断道：“诶，北漠的来信不是还未到吗，此事暂且还不急。这还有顶重要的一桩大事，须要在此之前完成，方能不误大事啊。”
胡邮意有所指，郝连立时明白过来，抿了一口酒，咂嘴出声：“本将所有此心，朝中也安排日久，只是这大战在即，本将人又远在边疆，恐怕不易成事啊。”
“将军只要依计行事，拿下西凉不在话下。”胡邮又向对面的魏老三望去，赞赏之意一览无余，“朝外的事情，本太子已经安排妥当，朝内，不是还有魏将军在吗？郝将军还有何担心的？将军只管安守此处，关键时候，拿出玉玺便是。”
“老三确实是本将不可多得的人才。”谈起魏老三，郝连确实放心不少，大笑起来，而后，又朝着胡邮拱手谢道：“如此，便有劳太子殿下了。”又承诺道，“太子的鼎力相助，本将没齿难忘。本将若登记为帝，有西凉一日，便绝不会少了大理一日的好处。”
胡邮举起酒杯，邀郝连共饮，一眼的深不可测，道：“那本太子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太子，请。”郝连毫不含糊地一饮而尽。
酒也饮过了，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胡邮便起身告辞，拱拱手说道：“想来魏将军星夜赶回，必然还有要事与将军相商，本太子便不多扰了。”
郝连再留，胡邮婉拒不受，郝连确实还有话要和魏老三单独谈谈，便也不再假惺惺地作态，随即传了士兵进帐，吩咐道：“领着几位贵客去罢，务必要好生安顿。”士兵点头不迭。
几人才出了大帐，郝连又是一贯都约束不住魏老三的，所以在郝连面前，魏老三从不在乎那些虚礼，也露出了本性，哪里还能老实坐着，即刻就把腿翘在了桌上，嘴里叼着筷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将军的派头。
见魏老三这般形派，郝连无奈地摇摇头，当初实在被逼无奈，竟然就收了这么个麻烦回来。
要说起这魏老三和郝连的故事啊，那话就长了。今天，西凉人几乎都知道，郝连发达的时候，魏老三还是和个地痞流氓，两人原不相与，就冲着曾经同乡的份上，魏老三又穷怕了，就强行地认作了相与，投奔了去的。当时，将军府外守卫的人，见着魏老三这行不务正业的人，连个正眼也没给的，更别说进将军府去通报了。
魏老三也心知肚明，为了一口饭吃，也豁的出去，愣是偷偷翻墙进了将军府，闹得是鸡飞狗跳，最后自然就惊动了郝连。郝连原本是心生同情，吩咐家下人赏了一碗饭，饭罢仍旧赶出了府去，府上人说话也狠。直说他一个混混，生来就不是能进将军府的命，这进了一遭，只怕就要污了将军府的门楣了，叫他来生再投个好胎，但是现下呢，还要打哪来回哪去的。一句话倒是激怒了魏老三，越发不服气，每日里无事可做，专门往将军府上跑，日日都要在府外高喊，求将军收为门人，赏口饭吃。
将军府的人追出来拿人，魏老三却也滑头，便溜去后门上喊，后门来人了，又去侧门喊，若是形势不对了，魏老三便撤。魏老三一介平民罢了，左不过是在府外乱喊了话，天子脚下，将军府还能杀了他不成，不过是憋着一口闷气，又不能发作，气的手脚直哆嗦。
如此持续了几天，堂堂一个将军府愣是拿一个混混没办法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因着郝连是武将，上朝从来都是骑马前去，路上，时有大臣拿了此事嘲笑于他，闹得郝连再不敢骑马，出门全是坐了马车。再后来，便是西凉的宫中也传开了，常以此事取乐。
如此一来，郝连算是丢够了脸，为了顾及将军府最后一些些个颜面，郝连决定不可再放任不管，然而才要想个法子时，到底人人皆知，又不好直接处置了魏老三，怕再被人诟病，到时候丢了面子事小，丢了脑袋事大。奈何魏老三从小就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很有些小聪明，看着不怎么入药的一个人，当真要想法抓他时，才知道滑不溜丢的，根本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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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郝连更是无计可施，问了左右，大家如此那般的一合计，想了一个法儿献上，郝连为了这事，也好些天不能安寝了，不求一击而中，只求能起些效用就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就依了左右献来的计策，权作死马当活马医了。
翌日，郝连直接大开府门，照常派了门人守着，却不强守，若魏老三要强行入府，抵挡两下，也就放了进来便是。他自己则在正对正门的堂上，摆上宴席，假意一副要宴请贵客的模样，依照魏老三的性子，只要他来，就不怕他不创。
正所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郝连就只等着魏老三送上门开被擒。他未料到的是，直从清早等到了午后，仍不见魏老三的半分人影，郝连急了，心想该是走漏了风声，叫魏老三心生了警惕也未可知。他不放心，派个人一去打听，惹的郝连哭笑不得，你待怎的，原是那魏老三吃多了酒，正于家中昏睡不醒呢。想来也是，他一个一个小混混，哪来那般七窍玲珑的心思？
家下人一阵哄笑，郝连也笑，笑罢了又骂，骂那派去的人，竟是个傻的，如此良机，怎的就不干脆绑了魏老三来？骂完那人，郝连又骂自己，竟连魏老三也不如了，魏老三把自己的脾性摸的透彻，自己却不知魏老三一分。若早知他爱喝酒喝到烂醉，只需等便是，哪里还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平白招惹了满城的人来看笑话。
好在魏老三有那点子倔性，不时醒了酒，照样来了将军府，倒是照着郝连的安排一般，当真创了门，直入大堂来，恰好被拿了个正着。郝连想着，到底不算是白摆了这一局，魏老三却说着，好一招请君入瓮，输的心服口服。其后，倒不当自己是外人，嚷嚷着饿的厉害了，那一大桌的酒菜，别是浪费了，叫松开了他，先填饱了肚子，再比一场。郝连愕然不已，扶额不断。
郝连终是折服于魏老三这不要脸不要皮的做法，也怕了他，权且收在了府内听用。进了将军府后，有的吃喝，加之将军府规矩又多，魏老三倒是慢慢收敛了些，不再整日里的往街上鬼混。到底是骨子里的痞子，时日久了，魏老三也不耐烦起来，装出来的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又抛了个一干二净，还是那个混混，倒也还算清醒，知道郝连的容忍度，也就小打小闹罢了。
另一边，郝连既管不住魏老三，又魏老三故技重施，见他还算知情识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几个月后，边疆战事吃紧，郝连担心他一走，魏老三就要把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不可，顺手把魏老三也带去了战场，想着也好磨磨他的性子。只不知，幸亏带了魏老三，战场上遇险，要不是魏老三舍生忘死救了郝连一命，莫说自己了，恐怕边疆那座城池也要丟了。
经此一役，郝连倒是发现了魏老三仅存的优点，善于作战，且有些武功。魏老三也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军营之中，甚少嬉皮笑脸，一招一式也很有些章法。就此，郝连对魏老三改观不少，又因着魏老三立下了汗马功劳，郝连便将魏老三留在了军中，提拔为将军。
经历了大大小小多少战事，两人多少算得上是过了命的兄弟，后来也拜了把子，郝连虚长魏老三几岁，私下里，便以兄自称。魏老三那地痞不肯以弟自称，假意说生辰八字都是他胡编乱造的，早就记不清楚了，郝连无奈，只得称他为老三，而不敢称之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