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耶律德光望向耶律齐的眼睛,精光乍现,“本王虽少理族中事务,消息却还算灵通。大理人怕是与了你不少的好处吧,你明知他野心勃勃,目的不纯,不过利用我北漠之力谋划他的好处,你还要与虎谋皮,不是自寻死路吗?”
耶律齐一窒,原来他父王什么都知道了,他脸上一红,硬着脖子,强词夺理地反驳道:“我军不敌,无非是粮草不足不足而已。要不是连年少雨,又逢着冬季大雪,冻死了大量的牛羊,牧民生活艰难,不然哪会无心至此?”
耶律德光也不回话,直直地望向耶律齐的眼睛。未几,耶律齐便心虚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或许明年开春后便会好起来呢?”
“两国长久修好,互惠互市,才能真正的好起来。”耶律德光拨了拨灯芯,“北漠不像东夜,土地广阔,百姓富足,我们是靠着天吃饭,不管是少雨还是大雪,都会影响我们的生存。你个性要强,本王越是这般说,你越有反驳之词,本王也不强迫于你,只是,北漠未来总是要交到你的手中,你即使不愿星儿嫁去东夜,也还要为了整个北漠打算才是。”
耶律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耶律德光说的在理,他心知杜然,只是相争这些年,总未赢过一场,他有不甘,是以不肯回头罢了。
“夜深了,你军务繁忙,早些回营歇着吧。”耶律德光到底年纪大了,奔逃一日,竟连骨头都酸疼不已,又说了这些话,实在累乏了,吩咐耶律齐退下,又道:“你细细想想方才所言。”
回营之后,耶律齐竟是彻夜难眠。
虽说已将北漠大军逼退之百里之外,然,宛城破败却是事实,不消北漠来战,恐怕只一场暴风雪,宛城城墙便要形同虚设了,可见宛城的困境依然未解。这眼看着暴风雪将至,城中百姓将士好几十万,没了城墙,如何还敢安睡?底下谋士再次纷纷上奏,退守渔关。
“尔等既然贪生怕死,此何来战场?朕与众将士同心,誓死坚守此城,再有言退守渔关者,便形同此案。”说着南宫渊拔剑,将眼前的一案劈成了两截,谋士等人噤声,不敢多言。南宫渊宝剑入鞘,转而吩咐季英近前听令,道:“你带领士兵,挖土兑水和泥,连夜修补城墙。”
季英领命而去,南宫渊又呵斥了一干无用的谋士一通,才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南宫渊仰靠在太师椅内,冷哼着,一群养尊处优的谋士,毫无骨气可言,见敌军声势浩大,就只会劝退,而不言力攻,也不知朝中大臣如何能举荐了这等废物来。只要一想及此事,南宫渊便觉太阳穴“笃,笃。”地跳着,头疼的厉害,勉强忍下,继续秉烛处理起军务来,又招呼着周斯斟茶。
周斯瞧着南宫渊面色不佳,再想着方才之景,大约也能猜着几分。周斯斟罢了茶,退回原处候着,小声说道:“这等谋士,名为谋士,实则沽名钓誉之辈,无官无爵亦无才,想要在王都考取功名,着实不易,不过与朝中某些大臣亲近些,求了这么个差事,只盼混些功劳,班师回朝之日也好得些封赏,以期度日。皇上若为他等动气,着实不值。”
南宫渊手下朱笔一顿,半眯着眼,绷着嗓音,拍桌而起,说道:“朕常年征战在外,与众将士以命拼得王都的繁华,他们倒享受不够,竟买卖起官爵来,连朕也敢糊弄了!”
“朝中盘根错节,官官相护,一时也难以束清,这些都是从先帝时期,便已经留下来的弊端了。”周斯说的委婉,然,先帝暗弱,朝政为权臣把持,东夜表面看着光鲜,不过是老祖宗的余威罢了,南宫渊又如何不知。他收过的虽是烂摊子,但势必要肃清源流,决不让他的后嗣再为此困扰。南宫渊坚定了眼神,吩咐道:“将军交战,若杀谋士,恐要寒了众将士的心,便将那些废物乱棒打出宛城,任他们自生自灭去罢。”
周斯才应下,南宫渊又思及一事,不觉间,便握紧了拳头,传了翰林院文史进来,说道:“传旨,李淑妃与李美人谋害皇后,论罪当斩,念及母妃情面,贬为庶人。李瑜管教不当,纵容族人买卖官爵,目无王法,横行霸道,收刮民脂民膏,着查封宅邸,李瑜贬为逸城县令,即刻赴任。”南宫渊顿了一顿,又道:“贤良人?哼!区区婢女,她也配的上贤?此人立斩不赦!”
那文史右手一抖,墨汁晕来一片,颤声回道:“贤良人……”才说了三个字,便见南宫渊戾气暴涨,对自己怒目而视,即刻换了个称谓,道:“她到底是太后亲封,皇上还要三思而行。”
南宫渊的眼神更为阴郁不堪,圣意不愿回转,接着说道:“太后年迈,着迁去福寿苑养老。”话了,连周斯也惊吓不已,福寿苑,名字听着好听,可王都谁不知道,那是先帝于宫外选址修建,专门用来安置那些有罪却又不便处死的妃子的。太后曾经安排了李淑妃,如今又要安排一个贤良人,只怕是触了南宫渊的逆鳞了。南宫渊此意,不言而喻。
文史半晌也不敢落笔,求助的眼神望向周斯,周斯朝着他微微一点头,文史又是一个咯噔,握着笔不知如何是好,忽闻南宫渊询问:“可拟好了?”文史再不敢犹豫,走笔如飞,一挥而就,躬身捧了几道圣旨上前,请南宫渊审阅。
南宫渊看罢,又改了几字,文史重新誊写之后,南宫渊再阅,已无不恰当之处,而后唤了周斯取来玉玺,他亲自印上,吩咐传旨的太监日夜兼程赶去王都。
圣旨上所提几人,命运已定,再不可更改。然而,此时的王都还无一人知晓。
后宫之中,李氏两姐妹关押在刑部,皇后已经送去边疆,太后整日里难出斋宫一步,便只得玲兰与王烟二人,大小还算个主子。只可惜,她二人天生不对卯,闹的宫中无一日太平。
太后原是赐了他处与玲兰居住,玲兰假意自己不配,仍旧住了秋桐宫。从此,那玲兰便各处立威,原本想要去凤梧宫气气苏云音,奈何凤梧宫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并不开门放她进去,后来又被接走,玲兰更是少了乐趣,只得日日去王烟处找茬。王烟即得知李之颖真面目之后,心中忏悔,甚少出宫,性子也收敛了许多。
然而,玲兰日日搅扰,口不择言,位份不足王烟,却要处处想着压过王烟一头,王烟本就不是欺负了,再加上会些拳脚,忍无可忍之时,痛揍了玲兰一通,原本以为,挨了打,吃了教训,也该老实了,却不料,玲兰变本加厉,好了伤疤忘了疼,越见放肆起来。
太后责罚了几次,不过清净了三五日,又是一场大闹,太后实在有心无力,也就任她们去了。自此,她二人恶名远扬,宫中內监婢女见之如见老虎,远远的就匆忙避了开。
而那玲兰即将身首异处,还不自知,尤是耀武扬威的厉害,无人被她放在眼中。及至从边关传来圣旨,玲兰才恍然大悟。玲兰前后也不过当了两月的良人,从始至终,还未见过南宫渊一面,未得一日宠幸,便已赴上了死地,悔不当初,然而晚矣。
圣旨传开,王都又是一片沸沸扬扬。晏子秋听闻后,笑了,管家以为他笑李家被连根拔起,却不知晏子秋所笑另有他意。这事若是放在多年前,不就相当于太后私自决定李淑妃的位份吗,南宫渊还不照样同意了?反观今日,却要大肆惩处,对那贤良人,更是不留一丝情面,直接处死。在晏子秋看来,并非南宫渊有多厌恶后宫之争,而是后宫之争牵扯到了苏云音。古人果然说的对,英雄难过美人关,南宫渊从此再也过不得苏云音这关了。
晏子秋所料不差,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南宫渊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对苏云音情根深种,却不自知,也不敢承认。
从那圣旨送去王都之后,南宫渊似也无心军务,不时地借口邀司徒空喝茶喝酒,以便他从司徒空口中打听苏云音儿时的事。若是听到有穆少霖之时,南宫渊便会挥袖而去,却不料,隔日又会换了别的理由,重新再请司徒空,周而复始,不知疲劳。司徒空看在眼中,笑在心里,也乐得配合,只不明说,偶然刻意谈及穆少霖,以气南宫渊,以报南宫渊后妃谋害苏云音之仇,乐此不疲。偶尔也对月长叹,又多了一情痴而已。
这夜,南宫渊带来的酒尤其醇香些,司徒空欲罢不能,便又刻意谈及了穆少霖,预备气走南宫渊,独吞了那壶酒,哪知南宫渊今日一改前貌,不但未被气走,还要刨根问底,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司徒空不耐烦了,强行拎了酒壶,回了自己的小院,独自慢慢品尝。
而南宫渊仍旧孤坐那处,似乎陷入冥思之中,半晌,才眼中漾起一抹孤独的忧伤,莫名其妙地对着天,问了一句,道:“他二人果然神仙眷侣不成?朕果然与她无缘?”满饮一杯之后,眼神越见悲苦与不甘,只是面上不显,强作了笑颜问道:“周斯,你说她,此刻已到何处?”
周斯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南宫渊说的“她”,就是苏云音,只当南宫渊是担心苏云音的病情,细算了日子,回道:“算着路程,已经近了,再有六七日,皇后娘娘怕也就到了。有云华真人在,娘娘不日便会醒来,皇上放宽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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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说了那许多,南宫渊却只听得了六七日几字,其余一概未闻,手执酒杯,反复呢喃着:“六七日,竟还有六七日,朕原不知王都距宛城,有如此之远。”南宫渊带着酒意,情难自禁,随口便表露于外了,周斯听罢,惊讶不已,再偷偷望向南宫渊时,只见眼眸深处,藏有一汪浓厚的思念。周斯这才豁然开朗,怪道说南宫渊这几日反复无常,喜怒没有定数,今日南宫渊酒后吐真言,他方知缘由竟要寻到这处来。
见南宫渊又猛饮了几杯,站在风口处,一身的寂然,只觉疏离,让人莫名的不敢靠近。既知南宫渊心意,周斯便有了分寸,凑上前去,替南宫渊满上了一杯,笑着说道:“皇上忧心娘娘,娘娘又如何能不挂心皇上?这酒虽然浓香,皇上也该保重龙体,适量而止才是,免得让娘娘担忧。”话犹未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南宫渊已经趴在了案上,似睡非睡,周斯无奈,只好将南宫渊扶回了房,盖上被子,退了出来。
好在近日北漠无所行动,边疆难得安静几日,否则只怕南宫渊无力应对。
许是喝多了酒,南宫渊直至翌日巳时末,才按着抽动的眉心,爬起身来,自倒了一杯冷茶饮下,解了些酒意,闻着满屋子的酒气,南宫渊皱了眉,随即便吩咐周斯进屋伺候。
周斯端了碗醒酒汤来,看着南宫渊一气饮下。便传了內监抬了水来,伺候着南宫渊沐浴更衣时,周斯瞧着南宫渊眼中血丝渐深,眼底青黑一片,甚是疲劳之态,周斯预备拿了苏云音作那挡箭牌,劝说南宫渊几句,又见南宫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和冷然,只当昨日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周斯也不敢妄提,只得缄口不言。
粗略地用过早膳,南宫渊也不让周斯跟着,独自骑了马出去,往城中视察城墙修补情况。一路走来,宛城东西南北四门上,皆是军民一条心,挖泥挑水地忙碌着,心无旁骛。
自从赶走了那些谋士,军中清明许多,南宫渊心中甚慰,慢下马蹄,一处一处,细细查看着。南宫渊正夹着马在城中走着,突然,看守城门的人快马而来,远远的望见了南宫渊,马未住,人先跳了下来,抱拳单膝一跪,道:“启禀皇上,城外有人叫门,自称是南安的慕少霖,我等辩不出真伪,恐放了奸细进城,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
乍一听,竟是穆少霖亲自前来,南宫渊勾着唇,笑出了一脸的冷意,指着马鞭道:“待朕前去见见便知。”说罢便纵马向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