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孤山
鹤归孤山
老执刃与少主同时死去,值此惊变,女客院落大厅内重新下了纱帐,之前所有的待选新娘此刻都跪坐在大厅两侧。
云为衫心乱如麻。
望向其他新娘,尽管诸女勉力平静等候,希望把握住这第二次机遇,但焦躁惶惶之色根本掩盖不住。甚至身旁有位新娘眉毛竟一粗一细……
只有一位新娘面色从容,似乎置身事外的姿态。当察觉到旁人的注目时,她微微侧首,平静地回望过来。
顿了顿,唇角轻轻翘起。
笑得很好看,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的好看。寻常女孩子,或许对着镜子演练千百次,也没有那般自然。
云为衫记得她,因为那张脸很引人瞩目,许多新娘曾拿对方当做强力的竞争对手——
直到她领到了最糟糕的木牌。
宫子羽的侍卫金繁忽然从门外走进来,几乎是声音比脚步声更快:“有请云为衫姑娘,前往执刃厅。”
云为衫心里一轻,又猛地提起来。
她站起身,注意着仪态与神情。跟随金繁跨出门槛时,眼角余光瞥见那女子在一片忧愁懊丧的微声私语中,眉目清冷。
*
与宋四小姐的猜测消息不符的是,已到年纪的宫二先生,并没有与新执刃一同选婚。
宫门也并未将落选的新娘都送回去,依照选亲的规矩,就算没有被少主选中,也会让每一个待嫁新娘都有个好人家作为去处。
但管事只说近来事繁,还请这些娇客毋忧毋躁,好生住下,一应需求尽量满足。虽然还是不能随意乱走,却可提前报备,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上官浅能感觉到,看管似乎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过,宫门向来谨慎,或许只是隐在暗处,也未可知。
*
医馆前的小池里,锦鲤甩尾,溅起一小片水花,声音在幽静的庭院中更显突兀。
拎着竹篮的上官浅走在进入医馆的走廊上。暮色已经降下,四周亮起了暖暖的灯笼。
正逢晚膳时间,医馆大部分人都吃晚饭去了,只有上官浅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在昏暗安静的环境里小心打探着四周,试探着轻声呼唤:“有人在吗……大夫?周大夫?”
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微不可查的响动。
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道身影,却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影闪动,无声无息,仿佛鬼魅一般就近到了她身前。
视线聚拢清楚之后,一把薄薄的刀刃已经举在自己脖间。上官浅一声惊呼,手上竹篮掉落,里面掉出许多首饰和发钗。
潜意识蹲下,想要伸手去捡那些首饰,就突然听见一个少年稚气而冷漠的声音。
“别动。”少年举着薄刃,双手出乎意料地稳定,刀刃在空中纹丝不动,“站起来,别碰任何东西,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语气带着压迫的力量。
医馆常年的药气充斥四周,上官浅却觉得,站在少年身侧,仿佛闻到了剧毒。
少女缓慢地站起来,低眸似不敢瞧面前的少年,瑟缩着伸出自己的双手、摊开,白嫩的掌心空空如也。
宫远征危险的眼神从那双柔荑上划过,“你是谁?”刀锋未近,依旧厉声,眸光逡巡了眼前这可疑之人的全部。
一身白,连耳环也无。
干净得像今夜的月光。
她略抿了抿唇:“上官浅。”
柔婉的语声因紧张而轻颤。
“新娘?”他好整以暇道。
少女低低颌首,依旧没有擡头,露出秀美的脖颈。顿了顿,似是觉得有些不对,慢吞吞地、很小声地补充道:
“……落选的新娘。”
宫门的木牌悬在少女腰间。
宫远征终于瞧见了她的眼睛。
杏眸似烟雨迷蒙,恰到好处的温驯。
*
宫尚角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哥。”桀骜少年高兴地喊了他一声,完全不在乎对方身上仿佛生人勿近的寒意,大步走过去:“你刚才一直都在?”
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周遭的冷漠气场也跟着融化,唤了身侧咧开嘴笑的少年:“远征弟弟。”
他摘下压低的斗笠:“还是怀疑?”
方才那落选的新娘确实解释得有理有据,道自幼体弱,听闻宫门有许多难寻的药物,盼以珠宝首饰交换。
但宫三依旧觉得不对劲。
“她看起来确实很‘无害’,我也想起医馆确实曾有备案,至多是来的时机不对,显得形迹鬼祟。”
“‘无害’却未必‘无辜’,还有呢?”宫二看着他,黑如点漆的眸子带着了然:“这不是你觉得最主要的理由。”
宫远征回忆着,皱了皱眉头,喉结滚动道:“……她太漂亮了,不应该连个玉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