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敬畏生命
嬷嬷吩咐完，有腿脚快的丫鬟往前边跑去了，众人都围在窦夫人身边，众星捧月一般地维护着。
窦兰芝的房里，只有她以前的小丫鬟跪在床边“小姐小姐”地叫，哀哀痛哭，说自己应该守在房里，等其他丫鬟回来再去吃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她的哭声很快就淹没在那些人呼喊夫人的叫声里。
绿萝靠在墙上，心里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说窦府得罪了什么人，仇家来寻仇的话，按照常理一定是对男主人窦洪彬或者公子窦生下手。
这两个人才是窦府的命脉人物，而不是选择一个破了相的病得要死要活的窦家女儿，杀了她能解什么恨呢？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选择天还未黑透就敢杀人，很明显是利用这个时间段儿下人都在吃晚饭，只有窦兰芝一个人在房里睡觉，从这一点上，应该是非常熟悉府里情况的人干的，熟悉到不怕半途有人来。
是窦府妻妾间的争斗？但也不至于到了杀人的地步啊。况且，就算杀了窦兰芝，窦夫人痛苦而死，过一阵子，窦洪彬就会娶新的夫人进门，妾是成不了妻的。
这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传统和制度决定的，为人妾者永远别想突破，她们是僭越不了规矩这道门槛的。
很快，窦府当家的老爷窦洪彬回来了，后面跟着他的儿子窦生。绿萝注意到，这两个人面色惨白，满面惊慌，却并不悲伤。
他们直接进了窦夫人房里，这时候窦夫人在嬷嬷的抚胸顺气下，已经醒了过来，顿时嚎啕哭了几声，实在悲伤过度，竟然一滴泪都没有。
然后又要下地，嚷嚷着看兰芝有没有醒过来，兴许刚才着急看错了，又一叠连声地问，刚才谁发现小姐死了？怎么就知道死了？如果乱说话，必定要打一顿板子的。
窦母又痛又急，又怒又无助，她的反应是一个正常母亲的反应。
窦洪彬和窦生就不同了，两个人一个劲儿地劝说窦夫人，兰芝死了就不能复生了，要节哀，但都没有过去看窦兰芝一眼，仿佛去看了，窦兰芝会掐住他们的脖子一样地惊恐着。
一会的功夫，大夫来了。众人让先看窦夫人，窦夫人大怒：我已经好了。
一定要让大夫先看窦兰芝。
看过之后，大夫摇了摇头：“夫人，小姐的确没有了气息，已经故去了。”
“是病故的吧？”窦洪彬非常冷静地问了一句，眼睛看着大夫，仿佛大夫敢乱说，结局就会和床上的兰芝一样。
“是、是病故的。”大夫急忙答应着，背着药箱，拿着好几两诊费，一溜烟地跑出了窦府。
窦兰芝在回到家的第二天，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她的脖子上，带着明显的淤青，一看就知道是被掐死的。
绿萝冷眼看着想：这么明显的伤痕，窦夫人急痛之下没有发现倒是情有可原，窦洪彬和窦生也没有发现？
还有这个大夫，分明已经起了疑心，但在窦洪彬话语的引领下，也只说是病故的，没敢说出任何质疑，是不想惹事？
窦府一片哀声。
绿萝没有急着离开，她感觉到事情非常蹊跷，便一直跟着窦洪彬身边。
窦洪彬命丫鬟仆妇用白布把窦兰芝盖好，声称为了小姐的体面，不用给她换寿衣，也不用再让任何人看了。
然后叫来管家窦良，命他搭建灵棚，通知亲友，说小姐重病去世了。
吩咐完，他快步回了前院，窦生跟着后面，绿萝隐着身形，跟在这对父子的后面，她想听听在没人的时候，他们父子说些什么。
关上门，窦生撑不住了，也顾不上礼让他父亲，一下子就栽倒在太师椅上。
揣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父亲，我亲手掐死了兰芝，感觉很愧疚，心跳得不行，真怕事情露馅儿了，我母亲还不得杀了我呀？”
“稳住，有我在，你怕什么？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她懂什么？”
窦洪彬低声训斥窦生：“你不想一想，兰芝跟人私奔了这么久，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地回来了，她倒好，躲在家里不用出去见人，我们父子呢？哪天不得出去？”
“再说了，事情传出去，你和为父还怎么在落州城里称王称霸？没的被人耻笑。兰芝死了，带着她的耻辱死去了，也就等于封住了悠悠之口。”
“谁让她一个姑娘家，不懂操守，不守妇道，侮辱门楣，让父兄蒙羞，这样的人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了，她除了死，还有别的路可走？”
他的话绿萝全听见了，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子，他们的样子，就像正义的法官，在宣判一个犯了奸淫之罪的女人的死刑，一点都不像在说亲人。
原来，冷血的人不光自己的世界有，这个世界也有，自己的母亲和窦兰芝的父亲都属于这一类，他们为了自己生活得好一些，就肯让自己的亲人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绿萝想到被窦兰芝杀死的无辜的车夫，想到窦兰芝最后就算惨死在她父兄的手里，也算是报应。
窦兰芝杀了人，她也被人杀了，但这不代表她的父兄就无辜了，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蛇蝎心肠的人。
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记住教训，以后学会敬畏生命。
想到这里，绿萝“唰”一下拔出她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着太师椅上的窦生就是狠狠一下子。
窦生从左眼到右嘴角，都被划开了，血“哗”一下淌下来，窦生疼得捂住眼睛，哇哇大叫起来。
“窦生！你怎么了？”窦洪彬显然被吓了一大跳，疾步过去，正用力拉起拉着窦生，绿萝已经到了他跟前，“唰”地又是一刀，窦洪彬从右眼到左嘴角都被划开了，窦洪彬也疼得哇哇大叫。
这下好了，父子两个一人瞎了一只眼睛，更要命的是房间里没有人，他们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
几个下人冲进来，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半晌，管家才大声叫起来：“赶紧的，去把刚刚离去没一会儿的大夫请回来，想必他还没到家呢，快去。”
绿萝在窦生身上蹭了蹭她的匕首，把血蹭干净后，把匕首收好，她决定不在这家人身上浪费时间了，背着她的双肩大包走出了窦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