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
芭蕉
李家欢最近有一点烦躁。
从过了春节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某一天她和李家英回老家陪爷爷奶奶的时候下得尤其的大。
农村院坝的泥地被搅弄地浑浊一片,院落后面没开花的枇杷叶整天整天地哭泣,围着的几棵橘子树的情况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李家欢回老家的次数很少,周围不是没有其他的孩子,但总也得老天配合,要是出个艳阳天还好说,她至少可以出门交些朋友。但偏偏天公不作美,她现在也只能和李家英老老实实呆在窝里等着各自的爸妈来接他们回去。
“再过两天就好了”爷爷奶奶这样和她们说。
于是李家欢给自己找到了一点小乐趣。
她很喜欢修在房子边上的洗衣台——那里有几株高大且繁茂的芭蕉树。下了雨,芭蕉叶就变得比平时更加翠绿喜人,用abb式的词形容就是“绿油油”——和枇杷叶很不一样。
那几天的日子,只要下了雨,李家欢就会搬一个爷爷做的小木凳,坐在屋檐下,捧着笑脸一直盯着那里看。
两个长辈看李家欢这么喜欢那几株芭蕉,就向她说:“等再过一段时间,你要是过来,就能看见芭蕉开花了。”
“啊!它不是树吗?”
“但它能开花啊,和旁边那几棵树没什么不同的。”
就这样,没有伙伴好像也能忍受了,没过多久,她和李家英就被接了回去。
整一个春天,她都在盼望着再次回到这里,她想来看看芭蕉的花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像它的叶子那样宽阔吗?还是和橘子花一样娇小?她想不出来一点。
不过有一点她希望发生,那就是当她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最好有一场雨,那场雨不要太大,太急了怕伤到刚结出的花瓣——万一芭蕉的花很小呢?但那场雨也不要太小,太轻就听不见雨打芭蕉的声音了。
她回去了,仍然是一个下着小雨的一天,她穿着雨衣雨靴趴在李国荣的身上,穿过渐渐远了的田埂。偶尔路过一个水洼,她能眼尖的瞅到有几颗游得欢实的蝌蚪。
郑秀撑着雨伞行走在一旁,对李国荣担忧:“今年的雨水多得不正常。”
李国荣接过话:“是有一点,这雨下个不停。”
“回去撒一点盐吧。”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气息,李家欢在宽阔的肩背上做了一个平稳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片广阔无垠的青草地上,身后是大地的厚实感,远处传来几声牛哞声,她擡眼,天上浮着几只彩色的风筝,微风拂面,送来一阵杂着青草的泥土味。
郑秀的生意做得红火,小镇的压力不大,她做生意不贪,讲究的是一个薄利多销。
日子平淡恬静,家人平安喜乐就很好。
李家欢在健康地长大,不用操心升学率。她只用负责好好吃饭、认真长高、玩得开心、过得愉快就可以了。中间可以和大人撒撒娇,约朋友玩抓人游戏,偶尔不知轻重地学几句脏话然后被狠狠教训打打屁股。
她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她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
“李家欢,你给我过来!”
郑秀严厉的声音从厕所传过来。
李家欢不解地过去,然后看见郑秀冷着一张脸站在洗衣台边。郑秀拎起李家欢的一只凉鞋,示意人看鞋子的脚后跟,道:“跟我说说,这带子怎么回事。”
绿色的塑胶鞋带从上面开了裂,边缘有一点泛黄,裂纹不算大,将就将就能把这一个夏天给混过去。但现在却被人直接给沿着裂纹给剪断了。
“是不是你做的?”
李家欢心虚,梗着脖子强撑着说:“我没有,是它自己断的。”
底气不足。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气安静了一会,李家欢才嗫嚅地回答:“我想换一双凉鞋,它烂了我才剪的”。
“你想换给我说一声不行啊,把这双洗干净在屋头穿不行啊!这下买了又只得一双!你脑袋在想啥!”
李家欢红着眼不说话。
“一边儿去,看着就来气。”
她回到客厅旋转的风扇下,高速旋转的轰鸣声中,李国荣不解地问:“你干了什么?”
李家欢瘪嘴,难过地说:“我把鞋子给剪了。”
“谁的?”
“我……哇——”
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不准哭!”郑秀的声音从厕所传过来,严厉呵斥。
哭泣的声音立刻小了起来,李国荣把家欢拥进怀里,轻声安慰:“妈妈不喜欢浪费,这件事是你做错了,下次记着啊”。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郑秀最后心一狠,把报废了的鞋子后跟全部一剪没,只留下罩住脚背的一面,给李家欢改成了只能在家用的凉拖鞋,然后挑了一个时间带着她去集市重新买了一双。
郑秀看着李家欢挑好了的鞋,差点气笑,除了颜色和脚尖处有一朵红色的花外,这双鞋和原来的就没差多少。
她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讲好价后,郑秀找老板要了一个塑料袋。
李家欢穿着新买的鞋子,一蹦一跳地赶在前面,手里提着之前穿的小白鞋,动作间把塑料袋甩地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