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池商周在头顶说话,夏棠梨听到他的声音从胸膛里出来,是一种奇怪的视听角度。
她的视线里是那个女人,但她的眼底出现的人象只有池商周。
她知道他的脸是什么样的,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样,他的一切都在她这里很清晰明了。所以她完全能凭着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表情在说话。
一直下坠的心脏踏上了可以着力的平面,但这平面不是踏实的土地,而是汹涌的水面。
比先前的下坠还要无助。
池商周这突来的改变,一瞬间打破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界限。
把她深埋的不敢理会的秘密都从深深的地里挖掘出来了。
只要他喜欢她,她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问题,她这么想,这么认为,只要他表示他也喜欢她,她就没有任何顾虑。
其实她配他好像也并没有多不合适,她只不过是比他小了八岁。
这于他又有什么不好?
她会很顺从他,因为他阅历丰富,他做的任何决定她都觉得非常正确并且真心崇拜,她大概永远不会和他吵架。
但是他当然也会爱护她,她们现在看来是差了些阅历、经验,但是在十年,二十年后,她们之间的年龄导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小,直到不值一提。
她也会努力垫起脚尖与他比肩。
因为他,她曾经不也在高中最后关头突破了自己以为的能力极限。只要有一个足够的动力,她完全可以做成任何更好的样子。
池商周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点,其实他完全知道她有什么心思,他完全知道了却没有疏远她,反而在她打算放弃,有意疏远他的时候,用了很多借口让她重新回归,躲无可躲,藏没处藏。他让她没有办法不喜欢他,就是为了这一刻,他在别人的面前,以这种不明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想法,来告诉她他的想法么。
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适合有告白这种事。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挑破,如果一方的想法完全和对方相悖,那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她对他没有一丝的把握,所以是到死也不敢做什么告白这种事。但是她从没有想过,如果他也有点喜欢她,但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当然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现在这种稳定的关系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很有可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种情况跟所有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表白被拒,大不了不见面,或假装做朋友,或死皮赖脸继续追求,各种处理方式都可以,又有什么要紧。
但是他们不行。
夏棠梨完全听不到池商周在说些什么了,完全看不见沙发前的女人。池商周拉起她的手,从她手里拿了金山的绳子,还拎了她背在背上的金山的行礼背包。他放了金山自由,搭着她的肩膀将她从那女人前面领开。
那女人才是外人,她和他才是自己人,池商周搭着她的肩膀,领她去门厅换鞋子,金山在她们周围绕圈。她完全迷糊的,就在她迷糊的就快要掉下眼泪的时刻。
“委屈一下,帮哥哥一个小忙。”池商周压低身体,贴的很近的告诉她。
她抬起眼睛,他偷偷对她眨了一下眼。
“别说话,配合就行。”
他手指在她肩膀上轻压了压就走了,她厚厚的羽绒服发出缓慢的@@声。
金山几天没回来了,很兴奋,但它没有完全忘了夏棠梨,不时奔回到她身边,拱拱她。夏棠梨低头换鞋子,她的心里在翻江倒海,眼睛连哪一双是她的鞋子也看不清了。
金山不知道,回了客厅撵人的池商周更不会知道。
“池商周,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不会放弃。”客厅里的女人已经拿了大衣,拎了包,脸色非常难看,眼睛湿了,大步朝门口来,长到及腰的卷发在背后在手臂上忽闪。长腿白晃晃的,裙子的样式掐的腰肢很细,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高跟鞋踩的哒哒哒的从夏棠梨身边走过。
夏棠梨还在对付看不清的鞋子,女人从她身边经过时,将夏棠梨从头打量到脚,她已经厌恨上了夏棠梨,和夏棠梨刚进来的时候,厌恨她的情绪一模一样。
鞋子刚换上,夏棠梨直起腰来,身边空留一道浓浓的香水味。她朝客厅里望去,池商周就站在沙发边,身上的浅蓝色衬衫有点冷,他单手从深黑的西裤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娴熟的抖了一支用唇咬了,点燃。
样子冷漠,丝毫没有因为那女人而有所动容。
她的心脏在不规律的跳动,从悲到迷茫,从迷茫到悲来的太快,她没有这种经验,没有这种自作多情到不惜把自己的陈年伤疤全部揭开,准备坦白一切,却兜头受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的经验。
院子里一个引擎的轰鸣声响起,法拉利发动的动静有点大,有点震耳。
她该怎么办?
她将刚刚放进鞋柜里的雪地靴又拿了出来,重新穿回脚上。她想转身就走,但是她只是出了门厅,准备去向池商周道声别,那头池商周的那支香烟已经抽的差不多,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问她为什么还没有换鞋子,她说还有事要走了。
“先等会儿,跟我去一趟车库。”
去车库?
她哪儿也不想去!
她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或找个窄点的地方躲进去。尤其是不想看到人,看到能说话,能思想,能猜测人的人。
“怎么啦?”池商周更近的走到他跟前,他躬下背,到了差不多能和她平视的位置。他的眼睛里倒影着她,他待她向来温柔。他身上的冷漠都拿来给了别人,他到底有没有可能,或许也不是全看不到她的。
池商周隔的很近,他这么问她,但她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不露破绽。
对,她这是怎么啦?
该生气吗?
她看着他,只知道自己在克制呼吸,克制思想,克制自己认真看他。却不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他身上只有衬衫,但她身上是厚厚的羽绒服,他只不过是揽了她的肩膀,把她拉进他的臂弯里。她裹成这样,其实那根本算不了什么。何况她们一向就是能勾肩搭背的,他也从来对她做这样的事,从小到大。
况且他根本就没有把她看作过女人。
“还有朋友在等我,我就是把它带回来。”金山刚好兴冲冲的朝他们过来,然后蹭了蹭她又疯了一样的跑远了,狗爪子在地板上碰的脆响。
池商周是完全没有听她编谎话的习惯,他没有一点客气,伸手就推了她的肩膀,一言堂的将她带去了车库。“忘了刚才的事,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就别当个小碎嘴盘问了。有东西给你爸爸,帮哥哥捎回去好吗?”
所以她对他的心思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见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