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痴情郎（一）
第399章痴情郎（一）“姐姐，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商萍姑娘从屋子里出来，面遮黑纱，高冷敏感，远远地瞥了一眼姐姐商蕊。
“没有，怎么会呢？”商蕊姑娘提醒她说，“索洛奴姊姊和新娘子萨沙拉公主都来了，你不过来同她们打声招呼吗？”
“娘亲出去了，我这会子还要赶紧收拾收拾厨房物件。屋子里乱七八糟，姐姐你陪二位暂且在院子里说话吧！”商萍说着就钻进了旁边一间破旧的矮屋子。
孔亮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商蕊姑娘，对方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同他说话，目光亦是躲闪的。一想起七夕前送喜子（蜘蛛），还有后来将小猪玉佩塞进她手心的惊险与刺激，他的心就砰砰砰狂跳起来。
他不是不清楚大唐的男人不管拥有再多的妾，正房的位子可只有一个。可惜这个位子他早就预留给了一位自己暗恋着的公主——河东老家县令府上的二丫了。虽然只有一面之交，她那回眸一笑却让他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
他从此得了相思病，醒着时脑海里全是她的倩影，睡着时夜夜梦中也都有她。随着娘亲来到陇右探视父亲的这些日子，或许是路途太过遥远，她再也没有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她的影子也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模糊不清。理性告诉他，一个县令的公主，怎会下嫁给自己这么个田舍郎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太美了——这是后来他对自己无情嘲讽的话。
直到在关爷庙门前听阿爷对三叔江涛说业已同凉州萨宝签署了婚约后，他才意识到扎根现实的婚姻比心中飘忽的爱情骨感不知有多少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道理孔亮懂得最清楚，他压根就不想为难爷娘。
老天像是在捉弄人，就在父亲孔武替他签署婚约之后，他却鬼使神差地同比自己成熟得多的商蕊姐姐骑在了同一匹马上。头一回这么无限近距离地接触一位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异性，结果当然是荷尔蒙分泌旺盛加速陷入了爱的泥淖，难以自拔。
孔亮不会不知道娶回父亲签了字画了押的什么公主只是个迟早的问题，可是这几乎同他的感受甚至感情一丢丢毛关系都没有，因此他在爱商姑娘的魔力作用下独自转圈圈。
他晕头转向了，直到未婚妻萨沙拉公主这么快地来到身边，商蕊姑娘这么毫无征兆地要跟着索洛奴去京城。他还在做着甜蜜的美梦，不愿意醒来回到现实。不管怎样，他都要让商姑娘明白他的一片痴心，让她知道即使她去了京城他也已经娶了胡人的公主但他仍然在痴心不改地爱着她……
“夫君，你在想什么呢？”
萨沙拉的手在亮崽的眼前晃来晃去。亮崽这才回过神来，“噢”了一声，有点慌乱地去帮商家母女往车上搬行囊。他慢慢地将行囊一件件搬往巷子出口处，等待或者说创造着同商蕊姑娘单独说话的机会。
可是，萨沙拉公主却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像个跟屁虫，对他不离不弃。他无奈地从地上捡起一个黄土疙瘩，抡起胳膊朝着麻雀叽叽喳喳的老榆树树冠掷上去。麻雀们被惊得啾啾飞散，却逗得萨沙拉公主咯咯地笑。
“萨沙拉，你笑啥？”他没好气地问她。
“我笑哥哥你傻得可爱！”她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
商蕊姑娘的娘亲出去回来了，原来她是去找仁和绸缎坊的掌柜去了。一家人所有的财产都是以丝绢的形式存放在丝绸坊里的，现在要走了，必须得办好手续。本来直接取出丝绢即可，但是太沉了，恐怕得单独雇佣一辆马车去载。最后，老板发了慈悲心，写了字据画了押，让娘几个带着到京城再去兑换钱帛。
索洛奴听说了商萍姑娘的遭遇，心中感慨不已，便自作主张同意了商家母子三人一起先赴京的请求。
“这可咋办？一辆马车不可能载如此多的人！”瞧着眼前三加一再加一个女人，亮崽犯难了。
“亮崽，既如此，我就暂且不去马场了，车上也好腾出个位子。你该怎么向本公主致谢呢？”
萨沙拉的话让孔亮眼前豁然一亮：如此一来，岂不有更多的机会了吗？
亮崽对小娘子甚是感激，庄严承诺：
“改日哥哥赶上牛车，载着阿妹慢慢去马场逛呗！”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索姨娘与商姊姊可都是证人！”听了这话，萨沙拉激动不已，唯独不乐意的是亮崽将自己叫“阿妹”
“还是我们的萨沙拉公主懂事！”索洛奴一边将商蕊的娘亲与商萍让到车里，一边对萨沙拉公主赞不绝口，依依不舍，眼里噙着泪花。
孔亮的马车载得满满当当，即将上路，萨沙拉公主却成了这里唯一的送行者。索洛奴在公主萨沙拉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眼含热泪道：
“我尊贵的萨沙拉公主，奴家不能再看着你了！今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啊！”
不知不觉间，萨沙拉的脸颊上也滚落了两串晶莹的泪珠。她紧紧拉着索洛奴的手哽咽着说：
“不，不会的，我们还能见面！”
马儿奋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沉重的马车浑身上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亮崽回头对小娘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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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沙拉妹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眼前的离别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相聚。我亲爱的，你回去吧！”
萨沙拉像个乖巧听话的邻家小女孩，擦了擦眼泪，强装笑颜，冲小郎君亮崽点了点头。她又小跑几步，向着车子里探出头的索洛奴使劲挥动手臂，依依惜别，彩色的襦裙如同轻盈美丽的蝴蝶。
亮崽的心颤动了一下，一股深深的自责夹杂着爱怜涌上心头：
萨沙拉，多么善良美丽的姑凉！亮崽，你几简直不是人，为什么还要欺骗她？你距离她如此之近，却想背着她去同另一个女人说话，真是人心隔肚皮见里不见外啊！
亮崽心里一阵酸涩，但一想到能同即将远走高飞的商蕊姑娘单独表白自己内心深藏着的情话，就立刻激动起来，心里甜滋滋的。
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正在慢慢地被高空的风啃啮，撕裂，最终化为一缕缕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迎着愈来愈炽热的日头，马儿吭哧吭哧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五泉马场门口。亮崽却觉得今天这半截路似乎比往日要近了许多。
或许，他想赶车载着自己心仪的人，就这样一路颠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