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受宠若惊
第316章受宠若惊
（特别说明：本章部分描写涉及粟特胡的祆教幻术表演场景。据专家考证这些幻术表演同山西某些地方盛行的“血社火”表演有渊源关系。有些场面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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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萨宝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孔武似乎已经能够猜想到曹仁惠写给史盘陀信中的内容了。他孔武平素不就是一只盘踞在金城关的大猛虎吗？俗话说虎落平川被犬欺，这曹仁惠使的可是调虎离山之计！
孔武此时真有点后悔自己贸然闯到凉州萨宝府求解药。如果早知道如此，宁可拿不到解药，他也绝不会离开金城关半步！
“哎呀呀，真是气煞人也！现在倒好了，解药能不能按时送回去两当一不说，自己身陷虎口也罢，恐怕那狡猾的曹仁惠早将货偷运过了金城关！”
孔武追悔莫及，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姓史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他像一头刚刚被关进笼子里的雄狮，怒吼着，“就算是杀了你孔爷爷，金城关照旧会有大唐雄兵镇守，你休想撒野！”
任凭孔武怎么吼叫，狼头人都无动于衷。他们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顺手交给几个粟特武士。凶神恶煞般的武士一路推推搡搡，又将他弄到了一座方底圆顶的大庙宇里头。
他认得，这庙宇应该叫祆（xian）祠。金城的西市旁边就有一座，只不过没有这里的巍峨高大罢了，一般是不会允许汉人进入参观的。
祆祠里灯火通明。正中央足有一丈高的神坛上，安放着一座大铜盆，里跳跃着的蓝紫色火苗，就像是无数的精灵在欢歌，在舞蹈，人瞅着很快便能想入非非。
神坛下有好几层土台，每层都摆放着不同类型的祭品。盛放祭品的器皿，除了镶嵌着玛瑙宝石的金壶，还有各式银盘、琉璃碗、夜光杯等等，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祭品更是稀奇古怪，孔武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祭坛下全是粟特人，深眼窝高鼻子，络腮胡。每个人都双手合十，目光专注，仰望凝视着头顶上这盆圣火，虔诚地祈祷着。
孔武一眼就瞥见了史萨宝。他头戴七宝金花粟特帽，身披五彩锦袍，显得十分引人注目。这会儿，萨宝先生同其他粟特人一样，正坐在一块儿地毯上专注地地凝视着头顶的火苗，一脸虔诚相。
他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嘴唇还在微微动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进来。让人觉得特别温馨的，是他身边规规矩矩蹲着的黄耳朵子白犬，此刻也显出一副安闲自若的神情，凝望着神坛上跳跃的火苗。
孔武被这安谧的氛围所震撼，默默地站在这些粟特祆教徒身后，在心底替亮崽祈祷，请火神保佑他平安无事。
寂静之后，总有热闹。
这种寂静大约持续了一刻，只听神坛后鼓乐声骤起。神祠里的人们纷纷起身，向着圣坛上的火盆鞠躬行礼，之后便和着音乐节奏手舞足蹈起来了。孔武此时又有些心烦意乱，他差点爆发。
不大一会儿，鼓乐暂歇。一个面目狰狞的粟特人从土坛另一边转了过来，站在史萨宝面前说了几句话。孔武看见那人的八字胡长到都能绑在一起。
那人手握横刀，目光里透着杀机，还特意瞅了孔武一眼。
孔武心想这下完蛋，自己一定会被当做祭品宰掉的！
琵琶声骤起，那人向面前的人行了个大礼，脱掉上身的袍子，露出圆嘟嘟的肚皮。他用手摸了摸，拍得啪啪响，仿佛那大肚皮里边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紧接着，笛音响起，听起来诡谲而不和谐。再看那大八字胡的粟特人，竟随着狰狞的乐声，操起横刀，一弯腰身，将霜刃对准自己的小腹部！
孔武心中大惊：此人莫非是要当众剖腹自尽？他难道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他早就听说过，粟特胡有严明的律法，一般会在神祠行刑的。
这时，耳畔又有急鼓骤响，恰似晴天雷鸣，惊心动魄。
“啊——呀呀呀——呀呀——呀！”
随着一声猛飙了几个八度的惨叫，只见那人使出洪荒之力，将三尺有余的横刀直戳进自己的腹部！
孔武本能地紧闭双眼……（过程惨不忍睹，诸位最好不要去想象）
连咱们这位敢于上阵杀敌的孔武，此刻都全身瑟瑟发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在给自己鼓劲：孔武啊孔武，你怕什么怕？看你这怂样，还是个男子汉吗？
鼓乐声渐渐慢了下来，就像是人之将死，奄奄一息。孔武鼓起勇气一睁眼：天呐，横刀刺穿了那人的后背，霜刃沾血！
鼓乐声戛然而止，那人轰然倒地，四周却爆出一片喝彩声。
孔武绝望地摇摇头。
史萨宝缓缓转过身子，朝着孔武抿嘴一笑，道：
“我尊贵的客人，您看这表演精彩吗？”
“哼！”
孔武横眉冷对史萨宝，满腔怒火冲天而上，斥责道：
“今日孔某算是亲眼目睹了你们的凶残！真正的胡人，野蛮人，你们他娘的太残忍了！简直——简直灭绝人性！”
面对孔武的斥责，史萨宝神情自若。他一招手，从神坛后绕过来一人，居然正是方才那剖腹之人！
这是人是鬼？孔武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定睛看时，一大活人，不是鬼。此人冲孔武行了个礼，二话不说撩起衣襟，不无自豪地摸摸自己的大肚皮。
孔武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肚皮光滑洁净，竟没留下一丝伤痕血迹！
他恍然大悟，长舒一口气道：
“噢，你们这原来是闹着玩的！”
史萨宝眉飞色舞地向孔武解释，八字胡也似乎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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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这位叫安露水，是本府神祠里的麻葛（祆正）。他呀，听说府里来了贵客，破例来了一段绝活儿。孔将军，您可真有眼福啊！”
“呵呵——，在下孔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呐！”
孔武的话听起来带有讽刺挖苦意味。虽然惊魂甫定，震撼未消，但是他心里却对此感到不屑，因为在他这个华夏人看来胡人这样的表演再精彩，也是惨无人道的。
可转念一想，人家拿出绝活迎接客人，用心良苦诚心可鉴，多少也得给点薄面吧。再说，老祖宗不是说过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之类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