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一樽鸩酒
第216章一樽鸩酒冬收不置可否,心中也是一叹,那座巍峨璀璨的宫殿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幸好他家小姐心仪的人,不是那觊觎皇位的任何一人!
“哦,对了,甯钟莹当日是与皇后一同被押走的,她现在怎么样了?”洛云溪忽然想起询问。
冬收说道,“昨日夜,不知是不是三皇子有心保甯小姐,在押送太子和皇后回宫时并未与皇上说起此事,便直接将人送回丞相府了!”
洛云溪啜了口热茶,淡淡一笑,丝毫不感觉惊讶,“不意外,明子擅是聪明人,知道皇上在这个时候顾不上处理丞相府,恰巧甯丞相又是他的人,把握时机,拉拢权臣是他的强项,他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
冬收蹙了蹙眉,不服气的说道,“甯丞相算什么!明子擅也不想想,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都是谁的功劳!”
明明是自家小姐全力助他,若不然现在,他依旧与太子势均力敌,哪能有眼下的成果!
洛云溪摇摇手,笑着说,“说不上谁的功劳,大家原本就是各有所图,我又不是为了帮他才做这些事的,只不过,总要有人做下一任的君主,既然太子不合适,那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可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甯钟莹逍遥法外!”冬收一想到那日刺杀,都经不住冒出冷汗,若不是小姐机敏,定然会在林子中丧了命,他每每想到这一桩事,都恨不得将那女子碎尸万段!
洛云溪微抬唇角,眼眸映上高挂的日头,横水流波,她站起身,拍了拍冬收的肩膀,意味幽深道,“放心吧,甯钟莹此番作为,看不过去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会有人出手对付她的!”
冬收没想明白,但见小姐自信满满,自是不再担忧。
“这些事你都不必考虑,我眼下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小姐请讲!”
“我想派你明日随我哥哥一同北上!”洛云溪坚定说道。
“什么?北上?小姐,这怎么可以,您现在…”
冬收手掌一握,想也不想地摇头,京中危机四伏,小姐又失了武功,现在让他离开,不就等同于将小姐至于危险之中,这如何能让他放心得下!
洛云溪见冬收为难的表情,嗤笑道,“怎么?你还放心不下?何时起我倒成了需要人保护的那个?嗯?”
“小姐…”冬收别扭地抿着唇角,一脸不情愿。
洛云溪笑意淡淡地拍在他肩头,清澈如虹的瞳孔逐渐聚拢,须臾,才笑意顿收,正色说道,“京中局势也算稳定下来了,太子犯事,国本动摇,需要时间整理朝纲,收拢人心,谁还会留意我一个小女子的动向,倒是北塞战场,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她顿了顿,注视着冬收的眼睛,那一刻目光挚挚,像是将激发已久的隐忍勃发而出,“冬收,你该是清楚墨氏兄弟阴狠的手段,单是一个墨玉驰就够了,若再添上一个墨青崖怕真的形势不妙!爹爹用兵如神不假,却敌不过小人阴险的伎俩。战场上刀剑无眼,爹爹年岁高了,比不过从前,所以,派你北上保护爹爹和哥哥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冬收听过这一段话,唇角抿的更紧,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言辞来,国公爷自大病初愈后身体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何尝不会理解小姐的顾虑!
他眸色垂下,撩袍一跪,坚定说道,“小姐放心,冬收一定不辱使命,保护国公和公子的安全!”
洛云溪将人扶起,淡笑点头,眼睛对向窗子闪耀明澈的光彩,愈发逼人明亮。
——
凤仪宫中,明烛光暖自层层叠叠的黄纱帷帐间隙悄然洒落,照在白玉地砖上孤清而冷寂。
皇后浓妆枯坐在一面青铜镀金的妆镜前,背脊早已挺得僵硬,却依旧不肯歇息,洗尽铅华的面容早在等待的时光被摧折的如花凋零。
身后传来熟悉轻慢的脚步,翠霞驻步在她身后,踌躇了许久才轻声劝慰,“娘娘,您还是歇下吧!”
皇后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背脊,盯着妆镜那张妆容华艳的脸庞,喃喃问道,“皇上还是不肯来见我吗?”
翠霞垂头没有说话,却已用行动回答了这本就无可非议的问题。
凤仪宫的门前,虽不似东宫那般被重兵包围,却也被侍卫把守,不得进出,没人可以出殿昭告皇上,告知皇后娘娘的冤屈,皇上又怎么会踏足。眼下还不曾处置,已经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娘娘还是放宽心歇息吧,您凤位在身,即使皇上现下动气,将您从行宫召回,也是因为那凤贱人挑唆的,做做样子罢了!皇上现在不做处置,定是念着与您的夫妻恩情,待此事的风头一过,您还是中宫之主!”
皇后突然回头,自嘲一笑,眼角都隐约迸射出朦胧的湿意,“夫妻恩情?在至尊无上的天家眼里,何时出现过夫妻的恩情!”
她声音沙哑,却还是失控的喊出来,听得翠霞心头一阵,忙把在外侍候的人挥,并忧心得出声提醒,“皇后娘娘…”
皇后唇角漫出浅淡的笑意,犹不理会,继续喃喃道,“本宫十五岁嫁与圣上,当初,他还不是皇上,只是诸皇子中的一名!当时我父亲还未曾致仕,还是内阁辅朝大学士,多人争抢我做正妃,可我却一眼看中了当今圣上!我朱氏一族常伴君侧,在先皇面前吹进耳边风,才使得皇上荣登大典,也是到那时我才得知,这个所谓的‘夫君’到底有多淡薄无情!”
翠霞听着皇后的话,手心中已经沁上汗珠,如此言辞被有心之人听去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一向严谨的皇后如今竟然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皇后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妆镜,笑容愈发凉淡,“呵呵,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夫妻情谊都敌不过他与那女人一夜的风流快活!”她咬牙说完这段话,愤意已将华丽的宫殿充斥了满满。
翠霞瞳孔一颤,‘咣’地跪在地上,“皇,皇后娘娘慎言!您乏了,该歇息了!”她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生怕皇后娘娘在李旭说下去,即使娘娘怒意再盛,再口不择言,都不该将这宫中的‘禁忌’说出口啊…
“怎么了?本宫说的不对吗?”皇后眸光空洞的回头,看着伏在地上身影浅笑,“他做得出来,还由不得人说起吗?”
翠霞头俯得更低,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手指微不可查的轻颤。
皇后总算没继续说下去,轻轻阖眼,一滴晶莹从眼角落下,未染妆容的炸开在掌心,湿滑一片!
她之所以敢将憋在心中的话说出口,就是笃定皇上不会出现!
昨夜在自己被从京郊行宫押送回宫,哭喊冤枉要将皇上时,他没有出现!在今日自己盛装打扮坐在妆镜前苦等时,他依旧没有出现!
她连皇上面都没有见上一面,就被平白定了罪责,甚至连给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苦等而来的也不过是铁甲侍卫的驻守和寒冬腊月渗骨的清凉!
与皇上二十多年夫妻的她,岂会不了解这位君上的心思!他此时不来,便是,永远也不会来了!
手心的潮湿在落下的那一刹那已然冰冷,犹如一颗冰剑戳在掌心瞬间鲜血淋淋。
风声吹得门窗作响,炭炉中炭块燃烧将尽,火势一点点暗下来,直到熄灭,暖气瞬间散去,换得一室清冷,倒也应了殿中人的心情。
“皇后娘娘,奴婢去吩咐人添炭?”跪在金砖上的翠霞试探开口。
皇后半阖着眼,仿佛还是沉寂在往事或是悲痛中不得回首,也没有回答。
翠霞见皇后娘娘久久不语,渐渐鼓起了几分胆量,她起身吩咐宫人添炭顺便传了晚膳入殿。
值守的侍卫一刻也不曾离开,他们顺着门缝瞅着那妆容精致的后宫之主,忍不住摇头叹息。
有些消息可能并未传到皇后耳中,可他们却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