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我们村子的百家茶
一路辗转，车上我们很少说话。开始步行山路的时候，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盘幺妹聊着，她慢慢地放开了，不再拘束，跟我什么都说了。
“军哥，你上次是没有进我们村子里任何人的家门，是不是？”
盘幺妹走山路倒是很快的，她一点也不落下我，如果，比赛的话，我可能还不是她的对手。
“嗯。哪里还说进屋里，刚到大牛家门前，他出来的时候，你们村子的男女就扛着锄头，拿着扁担追过来了，吓得我跟燕燕是没命地奔跑。”
我想着那个情景，心有余悸。
盘幺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村子里的人迎接你的仪式也太隆重了吧！”
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幽默！
我侧头看着她，笑了：“你们村里的人会不会把我的头挖下来当球踢？”
“你不带人家的媳妇走，他们不会打你的，只是把你赶走。”
果然如我猜的那样，他们不过是做得凶，其实，心里还是很善良的。
“真的吗？”
“嗯。其实，我们村子里的人可热情了，你跟着我到了家里，成了客人你就知道了。”
其实，盘幺妹很健谈。
她接着说：“军哥，我告诉你到了我们村子里做客后，有些要注意的地方，你可要记住了，要不，他们会生气的。”
“你说。”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盘幺妹，不知道他们村子里会有些什么习俗，她肯定是怕我不尊重他们的习俗。
“你不管到了谁的家里，喊你坐的时候，你就坐下去，不要看凳子上灰尘什么的，你用嘴去吹，或者去擦。我们是烧柴火的，凳子上肯定有灰尘，还有的凳子看上去黑不溜秋的，其实，坐下去也没有油腻，不会弄脏裤子。”
“你站起来的时候，也不能拍打裤子，你走走路，灰尘也就掉下去了。”
盘幺妹说到这里，看着我笑，她像是等着我问她为什么？
我懂她的心思，问了为什么。
她又笑着说：“你要是吹或者擦凳子，站起来拍打的话，我们村子的人就会认为你是嫌弃他们，也就不是一家人了，当然不会对你亲了。”
“明白了，客人要融入当中，像是自己人一样。”我笑道。
盘幺妹继续说：“还有，喝茶的时候，要是很多人家聚在一起，给你倒茶的时候，你别一碗喝完，要不，会撑死你，或者就会得罪人。”
我更加不解了：“什么意思？”
“村里人知道谁家来了远客，晚上的时候，闲着无事，会赶到来客的人家去喝茶，他们会提着茶壶，带着花生，瓜子什么的去。第一碗茶水你要是喝完了，很快有人家提着茶壶又给你倒满，你喝，还是不喝？”
“口渴就喝，不渴就不喝。”我说。
“不行的！所有人家的茶你都要喝的。所以，你喝茶慢慢喝，你喝几口之后，就会有人家给你把茶碗倒满，这样所有的人家都给你碗里倒茶后，你就可以随便喝了。这就是我们村子的百家茶。”
“你要是喝了几家，还有几家给你倒茶，你拒绝的话，他们就会生气，认为你看人所谓，看不起他们。”
盘幺妹说起他们村子的风俗来，很是流利，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他们带去的花生，瓜子什么的，要不要每家的都吃呢？”
我真担心，到时候真要是那样，我会不会活活撑死？
盘幺妹笑了：“这个不必，因为带去的会混合在一起，也就是几家人带去的瓜子装在一个盘子里，花生装在一个盘子了，装好后，主家会动一动，分不出那个花生是谁家的。这就是我们村子里说的都是一个‘大家庭’，部分彼此了。”
“真有意思。”我笑道。
“有意思，是不？其实，这样做，那是我们山里人好客，也是我们山里人穷。你想，大家好客，要是不带点零食去，那么多人，谁家里招待一次客人，还不吃穷了？”
盘幺妹说着笑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
“军哥，我说的真有道理吗？这个话，只是我心里琢磨出来的，没有敢跟村里人说。你也不能说。村里人都说那是‘大家庭’大团结，可是，我觉得这习俗的本质就是我们的人好客，但是又穷，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祖先也就传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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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对盘幺妹刮目相看了：她是一个善于思考，能够通过想象，透视本质的女子，她却只读了三年书，真了不起！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无从考证。盘幺妹，你好聪明。”我不由夸道。
“你也说我好聪明？我们村子里很多人说我聪明。但是，父母还是不放心我出去打工，我是寻死觅活的，他们才勉强答应。我知道，我出来打工，父母会有很多压力，村人会说闲话呢！”
“这次，我带你来招工，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们女孩子出去打工，是在厂子里，做的干净活儿！”
盘幺妹说着，咬了咬嘴唇。
“盘幺妹，其实，什么事，都有个开头。早两年，我们村子里也一样，谁家女子要是出去打工，会被认为不学好。”
其实，当时很多农村都是这样认为的。
盘幺妹听我这样一说，笑起来：“我想，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穷，不仅仅是交通不方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谁都不愿意承认。”
“什么原因？”我好奇地看着盘幺妹，这次，我是真的重新认识盘幺妹了。
“大家的脑子转不过弯儿，他们只会想着吃什么就种什么，而且是一成不变，我就跟我爹说，红薯为什么喂猪，为什么不酿酒，不做成红薯片去镇子上卖呢？挑着红薯不划算，但是，做成红薯片，或者酿成酒，挑一担去镇子上买了，不就是有了买油盐的钱了吗？”
“唉，他们不听，说我总是胡思乱想，说挑着去镇子上，万一卖不掉怎么办？我说可以先联系买家，他们说，我们认识谁啊？谁会一次买那么多！唉，反正跟他们说不清！”
盘幺妹的话，真的让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