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若说先前戴高飞来闹,叶问今只觉得他脑子不正常,如今孙元武来污蔑她,她不免觉得心里有些凉。
她就在医馆里冷冷地看着,坐等这人还能有些什么超出她想象的奇葩操作。
这时许多人围成一圈,他在门口对着四面八方不停地磕着头,邻里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人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会如此反常。
他的下颌两个中切牙缺失,说话有些含糊还有些漏风。便让他的形象显得更加的可怜无助,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知遭受了怎样的迫害。
“呜呜呜...都是我不听人劝,执意要来找这神医看看,我这下牙好好的,只是吃东西时有些酸软,大夫二话不说就将我的牙拔了,如今我是什么都吃不得。”他在马路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
“吃东西酸软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时常酸软,这牙用着还不是好好的!怎么说拔就给拔了!”
“是啊,我那样相信叶医生,她却...她却这样待我!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他时而抹眼泪,时而用拳头捶地。
“我可是与你说过,三个月后来给你重新装一副。你忘记了吗?”叶问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信步闲庭走到孙元武身边,竟带着一股不小的压迫感。
孙元武梗了一下,刻意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那儿一味地哭嚎,引得众人心生怜悯。
“重新装,怕不是要再坑这可怜小伙一笔吧!”一旁的热心大哥上前安慰这个“受害者”。
声讨声越来越大,纷纷指着叶问今要个说法。
爷爷和弟弟皆要冲出来,叶问今右手一拦,护住二人道:“爷爷,将我昨日与你的包裹拿出来,你与狗蛋儿回屋里去,这事儿一会儿便好。”
一旁的铁铺放工,荣丘见着便出来探探情况。
叶问今方才心里憋着一股不服气,见着熟人,倒是冒出了几分酸涩。
荣丘上前道:“叶姑娘平日里做事认真细心,又处处为人着想,断不可能做这事儿,定是有人污蔑。”
围观群众露出了恶意的笑容,甚至编出了二人狼狈为奸、妇唱夫随的故事。
叶问今叹口气,有些无话可说。趁着众人还没失智,她一把将自己的口罩扯下,以真实面貌面对大伙,一是表示尊重,二是表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要讨说法便冲着她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未曾见过这传说中的神医的脸,没想到是如此英气的女郎,一下子安静了。
她将爷爷拿来的包裹一个角一个角展开,里面齐齐躺着两颗牙。
皆是又细又长,根部发黑,上面附着着黄褐色的牙结石,让人看了胃里直泛酸。
“这是我从这位先生身上拔下来的牙,虽然表面看着是正常的牙,但牙根已经发黑。试想这样的牙长在身体里,怎能不脓肿发炎。”
胆小的老爷老太皆嫌晦气,纷纷捂上眼睛。有位好奇的大哥凑上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连连摆手让后头的人千万别看,很是吓人。
群众一时又恢复了鉴别能力一般,不再指责叶问今,而是讨论起来,七言八语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老太说道:“定是你们医家弄虚作假,我们一般人懂个啥子?还不是随你们糊弄!”
群众又吵嚷起来,似乎找到了一个何时的理由,便振振有词地开始指责她。
这是叶问今没想到的。
就是拿出了证据也能被如此怀疑么?
叶问今看去,这老太极头发灰白,下巴有一褐斑,极其眼熟。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反应了过来,这老太不正是昨日下午与戴高飞一唱一和的那个吗!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戴高飞的手段,昨日若不是这老太询问,那大哥本是不会听信戴高飞的话的。她一向以为老人都同她的爷爷一样,尝遍人生百味,比年轻人看得还要透彻些,是不会说谎的。
她将牙仔细地包起来收好,长长出了口气。
荣丘见着众人毫不讲理,气得就要上前与大家争辩。
叶问今拍拍他的肩膀,又俯身将扑在地上马上要去拉围观群众裤腿的孙元武扶起,与大家说道:“大家放心,此事我定会负起责任。我们叶问今医馆向来是敢作敢当。此事是我处理不周,在下给大家伙配赔个不是,至于孙大哥,你与我来。”
这几日刚存了几两银子,心里再不舍得也只得花下去。她咬咬自己的下唇,让自己不那么心疼。
爷爷从柜台拿出存银时,眼里满是鄙夷,孙元武嘴角却露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孙元武收了银子,便大方地表示原谅她,周围人也骂骂咧咧地散去,留下叶问今和荣丘站在空无一人的医馆门口,方才那对小夫妻也混在人群中失望地离开了,或许回头还在庆幸自己没在这儿看牙。
荣丘气愤道:“你就这么赔他钱?那大家不都知道你乱拔牙了?”
“你我都知他们在糊弄人,若我此时争辩,岂不是将自己放在比患者高的位置去指责患者,往后还有哪个病人敢来。我就吃了这哑巴亏,往后注意些便是。”
“你帮那人,他却恩将仇报,往后你别给他看了。若你再遇见这等没事找事的,就来找师父师叔,咱们替你好好教训他们,竟敢欺负到我们小徒弟身上。”荣丘的眼里满是心疼,许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每日被张正平骂时都不见他脸色有变,如今却是眼眶湿润的。
“这事儿我确实没有证据,若我再与他纠缠,只会将事情闹大,到时整个溪台镇的人都知道,生意更是不用做了。师父,你放心,我这几日还算有些积蓄,若我困难一定先找你借钱。”从前叶问今当荣丘是师父是哥哥,如今荣丘那念叨的样子却越发像个老母亲。
每次一有事儿他和师祖就会出现,像是护崽儿的母鸡,让她的心里总是暖的,也不觉得自己在这宁同路无依无靠。
“小徒弟,你放心,就算没人来你这医馆了,还有咱们师叔几个,咱们的牙也好不到哪儿去,拔了也行。”荣丘握紧拳头,眼眶微微发红,小徒弟越是笑得灿烂,他就越是替她委屈。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牙好!我的医馆也开得下去!”叶问今被他那愤愤不平的样子逗笑了,把他推回铁铺去。提醒道若是不回家便让他们过年的时候一起来吃年夜饭。
夜里,叶问今与爷爷一同算着账,这几天好不容易存下的银子,这会儿又全都付之东流了。
见爷爷苦着脸,为自己犯着委屈。她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说:“这钱该花!该花!这不给咱们免费打广告呢嘛!说明咱们医馆讲理,往后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安慰了好一会儿爷爷才舒心些,其实她的心哪儿不难过呢。
白花花的银子就给了那没良心的孙元武了,自己还次次叮嘱他保护牙齿,好心喂了狗了。
不知他有没有一句真话?
跑堂的到底招了没有?
有没有给王二娘帮忙?
不过这事儿终究是自己疏忽了,虽然留下了牙,却也没想到还有那样不讲理的一出。并没留下其他更有力证据,这也刚好提醒她在惹上更大的麻烦之前就要推出相应的对策。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爷爷,可得麻烦你这几日多费些笔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