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不是,你没病吧 - 你爸爸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24章

江水市建在群山里,如果从外地开车回来,一进入江水的地界,车子会穿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隧道。

明明暗暗的,像上帝在眨眼。

江水市周围没有海,单奇鹤二十岁之前没见过海,二十岁被好哥们强行拖去,在海边野营,第一次去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一条带着腥味又有些浑浊的水而已。

后来过年放假,朋友都回家,他家教带的学生也要休假,学校食堂的堂口都关上门回家过年。

他无处可去,背个包一路搭免费顺风车,搭到了滨海市下的一个临海鱼村。

跨年夜他在海边坐了一个晚上,突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本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开始有风带着咸湿的气味吹拂他脸颊,月光和很远处桥梁灯光倒挂在水下,后来灯熄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气流和月光。

他和世界的连接被大海隔开,心胸一下敞开,周围变得安静、祥和以及神秘。

他与孤单短暂和解了一夜。

后来工作刚赚到钱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在渔村买了个近海的三层小楼,推开窗就能见到远处海浪打在海岸上。

当时这渔村还没开发成景区,房子破破烂烂价格算不上高,他自己画图纸贷款重新装修了一番。

朋友开始不解——都知道他经济状况不好,整天咬牙过日子,没想到会买这个房子,还贷款装修。

后来渔村发展成景区,几个网络宣传图文发出去,突然就变成了网红景点,他收拾收拾房子,平时当民宿给旅客住,逢年过节再自己去休息。

他运气比较好。

后来的人生,也每付出一分努力,都能够得到一点回报。

现在的薛非不会知道后来这些事,他还没有见过大海,也没找到什么合理的与孤单相处的方式。

他只是在十七岁那年,跟一个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却不管去哪他都愿意跟的……同学、朋友?哥们、好兄弟?

——一个无法准确定义身份的人,去到任何他没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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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的车票很难买,这会儿江水市也没通高铁,出行多是快车。

薛非拿着自己身份证过了检票口,站到火车上时,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带有出发和目的地的火车票,单奇鹤怕他被拥挤的乘客挤开,回手抓住他手腕:“别丢了。”

单奇鹤攥着他穿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穿过各式各样坐立行止的乘客,穿过忙碌的乘务员,走到餐车车厢。

餐车车厢玻璃上挂着白色蕾丝窗帘,因为过了餐点,只偶尔几个乘客坐着,单奇鹤找了个空座,把书包往桌上一放,示意薛非跟着坐。

薛非捏着火车票,在单奇鹤面前晃了晃,很多话想说,百转千回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只带笑调侃:“十二个小时站票,这个地方我们是非去不可吗?”

单奇鹤点了点自己对面座位:“没票了么,先在餐车厢坐会儿,回头看看能不能补个坐票或者卧铺票,实在不行,等餐车厢关门还没补上票,咱俩躺过道上。”

薛非也不知道火车过道这玩意能不能躺着睡觉,看单奇鹤说得这么笃定,怀疑地看了他几眼:“直接躺地上?”

单奇鹤笑:“可以躺,没事,有人赶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再躺。”

“……”

薛非已经为晚上睡过道,且会被赶走这事做好了心理建设,不过在餐车营业时间结束之前,他们找乘务员总算给他们补上了两张硬座票。

已经比预想的要好了不少,两人穿过车厢,找到自己座位坐下。

火车哐当哐当的在黑夜中行驶。

单奇鹤这人出门还带了套试卷题,刚坐下就套出试卷册开始刻苦,很自在。

薛非靠在僵硬的座位上,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座位对面坐着三个疲倦休息的大人,车厢里吵吵囔囔,车窗外一片漆黑,偶尔掠过几个萤火虫似的亮光。

薛非没出过远门,对陌生坏境带有一种天然的警惕心,没法像单奇鹤一样懒洋洋地靠着看试卷。

他动了动坐的浑身僵硬的身体,靠着他琢磨试卷的单奇鹤被他动作顶起来,又没骨头似地倒回他身上。

“你这页题到底要看多久?”薛非扫他一眼,几分钟前看他时好像就在看这页。

单奇鹤突然坐直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几点了?”

“不知道。”薛非又动了动身体,座位坐得太难受了,空间小,座位板直。

单奇鹤把试卷往自己脸上一盖,脑袋往薛非肩膀上一枕:“看困了,睡会儿。”

“……”薛非顿顿,退开肩膀,转身胳膊抵着他,不同意,“不行,你睡了我一个人发呆吗?”

单奇鹤盖在脸上的试卷题掉下来,把试卷按到薛非腿上:“那你靠着我睡,实在睡不着把这套试卷写完。”

薛非拒绝。

单奇鹤唉了声,试卷拿回来,无奈:“好吧,聊会儿,毕业准备考哪儿去?”

薛非捏试卷边角,把尖锐的纸张边沿卷起来,慢腾腾反问:“你呢?”

“看情况,到滨海市可以,冬天不冷。”

薛非扯了下嘴角:“你好怕冷。”隔了会儿他又问,“想报什么专业?”

单奇鹤自顾自道:“你可以报城市规划建设。”

“为什么?”

单奇鹤被问住,自己也不太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报这个专业,报考的大学建筑系很出名,而这个专业恰好归在建筑系中,沾了点环境科学的边,他读书没什么人给他参考意见,翻遍了专业书,对未来也没什么想法,高考结束后,把自己高中三年的书摆摊卖给高一、高二的学生,剩下些没用的东西扛去了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出来后,他从一条脏兮兮的小巷走出来,一眼见高楼林立,阳光闪得写字楼玻璃亮眼,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那些高楼底下。

他绕着走了几圈,想要回家时却没有找到回家的公交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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