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识在昏昏沉沉之中起伏，时而能感知到身边发生的事情，时而又仿佛深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她在各种光怪陆离的可怖图景中挣扎，却无法抑制地越陷越深。

只在有些时候，雪奈能感知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存在，或是握住她的手的人，或是蹭着她的掌心的某个毛绒绒的小动物，只有在这种时候，她在能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勉强汲取几丝宁静。

在这整个过程中，她是毫无时间概念的。分不出白天黑夜，更不知道过去多久。只是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刻，眼睛被窗外的亮光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立刻涌出泪滴。

她闭上眼，回忆起昏迷时的感觉，伸出左手向身边摸索。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她只渴求一个回应。

然而伸手摸了半天，唯一的“触碰感”仅仅来自指尖碰到铁质床沿的凉意。

左手茫然地悬在床沿上方虚抓两下，然后动作猛地变得剧烈起来。

小七呢？

雪奈用力地抓了两把空气，强撑着不适感勉强睁开眼，偏头望向身侧。她皱着眉，眯着眼，在模糊的视线中捕捉到床边的一抹身影。

一个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她用力眨眼，向前凑了凑，而后立刻伸出手去。

小七。

小七，他怀里抱着小七。

她睁大眼，略分开双唇，唇瓣无声颤动两下，嗓子干渴，她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些声音。

抱着小七的那个男人却也理解了她的诉求，上前两步，把怀里的猫递过来，放到她的掌心下。

柔顺的毛发在掌心里轻轻蹭动，她歪一歪手，摸摸它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小七这回乖得很，非但没有躲，甚至还配合地歪过脑袋，让她更舒服一些。

雪奈翘起嘴角，手指顺势向下，在小橘猫的下巴上挠了挠。

“喵。”小橘猫乖巧地叫了一声，往里挪了挪，隔着衣服贴在她的腰侧。

站在床边的人把她扶起来，倚靠在床头，一杯水递至嘴边。

她愣了一下，停下撸猫的动作，仰头看向这人。

蓝黑色制服，高高竖起的白发，以及眼罩。

她看着这个男人，呆了片刻，垂眸看向手边的猫。

小七仰头看她，轻轻叫了一声。

她咬住下唇，收回视线，接过男人递来的水。

喝下水润润嗓子，就勉强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看向床边的男人。

五条悟。

他会来这里，而且刚才还抱着小七。

雪奈垂下眼，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您找到合适的人了吗？”她轻声问着，却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

答案只能是肯定的，不然五条悟不会出现，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他找到了比自己更合适的、能够抚养小七的人，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其实这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已经彻底适应了它的存在，甚至还曾经动过为了它去进行脱敏治疗的念头。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雪奈眨了眨眼，咽下涌上来的酸涩感，抬起眼，和五条悟对视。

他却是突然愣了一下，像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您找到合适的人了吗？”雪奈又问了一次。

五条悟沉默两秒，扬起嘴角，轻松道：“找到了哦。”

他重新把小七抱起来，放到雪奈眼前晃了晃。

“正好你今天醒了，可以好好和它道个别。”五条悟接着道。

雪奈攥拳，盯着小七，静默半晌，开口：“抱歉，五条先生，我能不能……”她说着说着，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再出声。

“什么？”五条悟不解地问。小七在他手里扑腾了一下，挣扎着想要出来。

雪奈看着它，咬住嘴唇，半晌，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能做出这样的请求。她不能要求五条悟把小七留下。

那个人肯定更适合养它，而且，雪奈活动了一下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有些不适合养猫。

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怎么照顾它。

小七在五条悟手里用力挣扎了几下，跳到桌子上，专注地看着她。

雪奈看了它一眼，心里突然涌上点奇怪的感觉，她避开视线，捏了捏发凉的指尖。

“麻烦您了，五条先生。”她深呼吸，重新看向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