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的饲养员

没出息的饲养员

狗蛋一进饲养室的大门，烤饼干的麦香就铺面而来。

这不是植物尸体压成的饼干，而是真正用面粉烤出的饼干。

狗蛋避开举着酒杯欢庆的人们，坐在角落里，不顾滚烫地往嘴里机械地塞着饼干。

嘴里早被烫得失去了味觉，但他还是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往嘴里塞着，为下一次挨饿做准备。

台上，人们兴奋地围着一个装着人鱼半截尾巴的铁盘，大厅的另一角，搭着一个用纸箱堆起来的招募台，破纸箱上插着一个发黑的硬纸板，上面用颜料歪七扭八地写着“海洋捕鱼队”。

狗蛋真佩服他们人类的求生欲望，海洋里刚出现可食用牡蛎，就开始组织队伍来捕捉了。

他扔下饼干，盯着“海洋”二字，摇摇晃晃地走向招募台。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感觉自己吃饼干吃醉了。

正在排队的人们大都没有穿鞋，衣服烂成条状从身上垂下，睁大眼睛看着狗蛋穿着闪闪发光的银色制服靠了过来。

“您……”招募的工作人员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头跟着狗蛋转着，“您有什么事？”

“你们的招募条件是什么？”

招募人员直接站了起来，“这份工作没有保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在海上待着，而且不发防护服。您……”

排队的人们擡起了灰扑扑的脸，毫不避讳地盯着狗蛋，好像在看一个大傻子。好好的人放着有保障的工作不做，去海上玩命？

狗蛋刚想那笔签字，就被人拽了过去。

那是一个刚入职新人，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前辈，您是人鱼厨师！能不能帮大家切一下那块人鱼肉？”

狗蛋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一群人推着来到了台上，一群新人满脸兴奋地递给他一把刀，把他簇拥到了铁盘面前。

狗蛋拿着刀，耳朵里的耳鸣声嗡嗡作响，汗顺着脖子滴落到了地上。

他竭力回忆着李鹤交给他的片肉方法，认真握着那块黏糊糊的人鱼尾巴，一片一片片着。

小白的尾巴握上去也是这个手感……

狗蛋吓了一跳，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狗蛋，你怎么了？”小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递给了他一瓶水。

狗蛋摇了摇头，继续加紧片着肉。

“md...完事了...”狗蛋擦着汗，把一盘整整齐齐的肉递给了旁边的新人。

“不愧是前辈！”新人好心地夹起一片肉放到饼干上，放到他的手中。

肉，红得滴血的肉，红里透白的肉，小白的伤口……

狗蛋装满了饼干的胃里翻江倒海，嘴里泛起了咸味。

他的手抖成了筛子，饼干掉到了地上，沾着灰滚到了桌子下面，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胃部的衣服。

可狗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吐了个昏天黑地。

小明小红跑了过来，为他挡着众人的视线。

“行了，好不容易举行一场晚宴，该吃吃，该喝喝，别围在这里了。”

大家似乎都听说过小明的严厉，看着这位发型和比假发都规整的组长，向后退了几步。

狗蛋撑膝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滚到桌子下的饼干和自己吐出来的饼干，心疼得皱了皱眉。“抱歉。”他朝那愣住的新人点了点头，挤开人群，径直朝招募卓走去。

头上白色的照明灯如太阳般炽热，他就像是涨潮时被困在岸上的鱼，再不回到大海，就会被立刻烤干。

明明在岸上，呼吸却如此困难。

狗蛋拿过纸和笔，在毛毛糙糙的合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待招募的人们和同事们直接炸开了锅。

“傻子。”

“他在想什么？”

狗蛋拿着合同，笑着朝和其他人一样惊愕的小红小明摆了摆手，背起招募出发的背包，朝大门口小跑过去。

他感到氧气重回自己的肺部，他又活了过来。

李鹤不知立在门口多久了，狗蛋放慢了脚步，祈祷着自己刚才的狼狈样没被这个毒舌的“小老师”看到。

李鹤戴着那厚厚的眼镜，让狗蛋判断不出他的表情。“现在就走？”

“嗯。”

李鹤毫不意外地拍了拍他的肩，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似的，“那——一路顺风。”

狗蛋奇怪地瞥了瞥着李鹤的背影，回头钻进了今天发往海边的最后一班车。

大家都盯着他那闪闪发光的银色制服看。

狗蛋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将背包扔到行礼架上。

他刚系好安全带，刚才招募的工作人员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你个好好的饲养员为什么要来干这个工作？你知道的，”工作人员环顾了一下四周头发枯黄，面颊凹陷的人们，“这份工作都是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做的。”

狗蛋的手指扣着椅子，满脑子里搜刮着理由。风从海的放向刮来，带来了淡淡的咸味，还有，还有一丝小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