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浮-沉30
这一晚,李宁玉睡得非常沉,比顾晓梦睡得还沉。
至于半宿没睡好的小南,黑夜里振翅而来的海东青,亦或者外面可能将发生的一切,全都被李宁玉无意识放任至了九霄云外。
人究竟是人,李宁玉一直到寅时才真正阖眼歇息,又是特殊时期,身边还多了个熟悉的人形暖壶,哪还有精力。
睡梦中的顾晓梦倏地睁开眼,满头大汗,眼中残留着惊惧和茫然。顾晓梦掀开被角,揪着心口。一时间,说不清是手臂上的伤在作痛,还是心底的惊悸引起的痛感。
人病了伤了,竟然脆弱如斯吗?从失母亲后,她多少年没再做过噩梦了?
缓缓平息着气息的顾晓梦,侧头望了眼身身畔熟睡中的人,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看着在睡梦里依旧端庄的人,顾晓梦忽的翘起唇角,眼底笑意盈然。很快,便忘了方才梦的是什么。
顾晓梦侧过身,指尖轻轻划过李宁玉舒展的眉宇,抚开她鬓角散落的碎发,最后,在她的唇瓣处停留着、画着圈。
她动作一顿,褐色的瞳孔,带着警惕敏锐地扫视了一圈帐内,又侧耳倾听了下周围动静,然后才带着几分羞涩和跃然,俯下身,在睡美人的唇角轻吻了吻。
尽管眼里还带着贪恋和不舍,但顾晓梦还是一吻便起身了。她可不想打扰玉姐的美梦,万一把玉姐弄醒,那就不好了。。
成功的偷香窃玉后,顾晓梦苍白的面色缓缓浮起了淡粉色。她舔了舔唇,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甜笑。
瞧了眼外头只透了些许进来的微光,顾晓梦复又躺下身,牵起和李宁玉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手,靠着李宁玉,乖巧地闭上了眼睛补眠。
伤得早些养好才行,早些好,她才能带玉姐去抓旱濑,去做别的。。
帐内一片平和,风平浪静中带着些温馨。但在账外,在战场的前线,就没这么安稳了。
窦思很头痛,他很想把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混球丢到角落里去。但现实是,即使他把人丢出去,事情依旧是棘手和难办。
非是眼前的战事不顺,而是太顺了!
昨夜,草原四部偷袭了犬戎城,犬戎军因收到消息立马全军回撤。窦思早就得到草原部信号,狠狠给予了犬戎重创。
在天气以及风向的配合下,在枯草遍地的草原里,新式的武器起了极大的作用,建阳军的损伤微乎其微。但,残余的犬戎军,却在郝连定的带领下却投降了!
不,犬戎投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死的突然到来的京中天使!为何偏偏在这时?来得时机,太巧了。
思及这些,窦思的心一片寒凉。
“宋芝白!为人臣子,当直谏曲直!你可知若接纳犬戎。。”
“窦公,为人臣子,首当,忠君体国!”宋芝白高声打断了窦思的话。
忠君体国四个字,端的是又重又长,正气凛然。宋芝白长着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只是此时,他嘴角微翘,眼露怪笑的模样,将那股子文气破坏的一干二净。
窦思鼻翼瓮阖着,顿了顿,他重重冷哼了一声。这混球玩意儿,就同那戏台上的白脸小生一样令人厌恶!还不如妖艳的赵小曼来的干净顺眼!
“本将军的行为是不是忠君体国,自有长公主殿下来与你分说!宋芝白,你一个校书郎,怕是没见识到这北境边上的犬戎人有多凶残!呵,现在招降?可以,但我建阳城,是万万不敢收容的!”
窦思龇着牙,眼底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周身散发的气势,压得宋芝白下意识眼神闪躲,随即,宋芝白更加愤恨。只是,在窦思面前,他还是咬着牙,忍下了这份屈辱感。
“长公主殿下那里,自有三皇子分说。我一个小小的校书郎,想必公主殿下也无意为难。”
宋芝白磨着牙,看着窦思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明知他是校书郎,窦思你这个一介国公兼大将军居然也好意思为难?
窦思冷笑了两声,懒得理会宋芝白的尖酸之语。
不过,三皇子?这时候来,怕就是看不得长公主殿下立功,来摘桃子的吧?军中最忌讳,最让人看不上眼的,就是此行径!
“是吗?那本将军到时倒要问问三皇子,为消弭犬戎之战,是否要让草原四部结为一体,共同对抗我大晋!陛下虽说了和谈,可如今境况早已不同!本将军的折子也早已呈上,宋校书郎那么急作什么?长公主殿下临行前,也是得了太皇上的首肯,有便宜行事之权的!”
窦思瞥了一眼梗着脖子的宋芝白,一手抚着座椅上的兽首,咧着嘴意有所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想必,三皇子一定比你宋校书郎懂得,何谓忠君体国!”
李宁玉当初是不是先斩后奏,是不是欺瞒着他行事已经不重要了。作为北境老将,窦思十分清楚,此时,犬戎这个族群,留不得!
李宁玉的计策既然已经实现,那么,他再怎么也得护着计划全盘落实!
犬戎侵犯大晋边境在先,草原四部如今却是大晋盟友,若是为招降犬戎去得罪草原四部,简直就是得鱼忘筌!
而且,现下联合起来的草原四部,可不是以前。一个搞不好,指不定四部同心同力合为一体,那才是比犬戎进犯更加棘手的事!
宋芝白一张白脸变得铁青,目光里是难掩的激愤。
战况和事实如何是一回事,窦思的态度却已经摆明!谈话至此,再说也是无益。宋芝白沉着脸,草草对窦思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出了帐篷,宋芝白又回头看了眼,嘴角突然露出讥笑。
窦思当真在边境待的太久了!长公主殿下又如何?搬出太上皇又如何?李迩陛下的旨意,便是希望和平解决,李宁玉已然是未遵旨。陛下又派三皇子来,难道还不够说明态度吗?
军帐内的窦思站起,缓缓走出帐篷,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草原,窦思暗自沉默,心头莫名生出些许晦暗来。
如今大晋的境况,颇有些像是,眼前满地灰烬的焦土。不论经历了多惨烈的战事,等来年,这里也依旧能水草丰茂。
当初,无数热血男儿前仆后继不避斧钺,视死如归,推翻了只顾着党派斗争不顾百姓死活的旧朝,但如今大晋新朝初立,京中的储位之争,就已经初现端倪了?
推翻前朝又如何?历史,就像是在来回往复。。
可是,三皇子为何不去西南,而是将这北境做突破口?京中的李迩陛下怎会让三皇子来?他到底,又做何想?
窦思擡头望着天边的云霞,许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李迩陛下为何他猜不透,但一定有缘由,李宁玉会猜出来吗?这场历时两个多月了的战争,又将如何卸下帷幕?
平了犬戎之乱,北疆却依旧不太平。。呵,或者本来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一直有乱因。
.....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消息?”李宁玉的神情凛然而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