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浮-沉60

所谓教训，不一定要疾言厉色才算是。

一觉醒过来不见身旁有人，顾郡主失落了片刻，眼睛一转又笑了。另一侧的被窝里面，仍留有一丝余温，那一侧的枕头上，似乎还有一根落发？

不过，迟来的现实，很快就被打散了顾郡主心底那一丝窃笑。

“你确定，玉姐让你等我一醒了就送我回鸿胪寺？！”梳妆镜前，顾郡主的眉峰被勾勒的凌厉而狭长，眼带着威胁意味的盯着铜镜里面无表情的小南。仿佛，小南就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小南肃穆地垂头执礼应是，对顾郡主的处境再无一丝心有戚戚焉的同情。

“玉姐不是说会亲自送我回鸿胪寺的吗？”顾晓梦两颊的肉鼓动了两下，极力据理力争。昨夜就没能同玉姐说上几句话，今日竟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陛下那边一早就来人召殿下去议事了，殿下走之前说今日大概会忙不过来，所以等您起了，让奴婢先送您回去。”小南的态度是无可挑剔的恭敬，将李宁玉的话表述的一字不漏。

顾晓梦抿了抿唇，早知如此，她昨夜就不……

用力撇下心底升起的两分悔意，顾晓梦缓缓起身。擡脚走了两步，顾晓梦又回过头望了小南，眉头微动了动，灵光的杏眸里带上了些无辜和弱小。

“玉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小南沉默不语，连眸子都垂下。顾郡主的变脸技艺以至臻化境，她无力应对。这样的顾郡主，唯有殿下面前才会老实几分吧？

但，不否认，不就是承认了？不好的预感成了真，顾晓梦了然地轻点下巴，心下微沉。昨夜的记忆，并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消逝啊。无辜之色从顾晓梦脸上消耗殆尽，眼中转而浮起一抹心虚。

是了，醒酒汤她又不是没喝过，哪有小南端来的那么难喝？轻嗅鼻尖，顾郡主若无其事地支愣着脑袋，转过身移开了目光。

不过小南说是要送顾晓梦走，倒也没有真的立刻就送她走。殿下吩咐过，早膳还是要用的。

顾晓梦本没什么胃口，但见端上来的早膳，立马眉开眼笑地接受了。原因无他，大多都是在北境时，她曾与李宁玉闲话时聊到过的吃食。

吃着早膳定下心思，再思及月华殿昨夜的动静，顾晓梦的心又坦然了些许。玉姐让她尽快离宫，应该还有其他意思。

至于今日的遗憾，日后再找回来也无碍。

皇宫离鸿胪寺并不远，出了宫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马车停稳，小南先行下车立在马车旁，顾晓梦随后下了车。而小南还未离开，就听街道后面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快马而来的马主人在鸿胪寺大门前“吁”地一拉缰绳，马身直立而起。马主人王田香漂亮的翻身下马，褶子般堆起的脸上满是笑意，对顾晓梦拱着手行了一礼。

顾晓梦眉梢扬起，但往后看却未见那个她期待的人。再瞅马主人王田香，顾晓梦就有些兴致败坏。王田香这是故意跑她面前来耍马技？

深知这位郡主的性子，王田香不恼也不废话。识趣地挤出笑来道明来意，双手递给了顾晓梦一封信。没错，他是为长公主殿下跑腿来的。

触及那信封上熟悉的字时，顾晓梦眼底的阴云霎时云销雨霁。嘴角眉梢上扬，顾晓梦接过信后终于有心情同王田香笑了笑。

王田香暗暗称奇，虽还想再多说两句，但因身上还有其他差事，这又是鸿胪寺大门口，他还是很快告辞离开了。

半宿没有睡安稳的龙川肥原站在鸿胪寺外院二楼，眼神恍惚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骤然一缩。顿感眼冒金星，太阳穴抑制不住地一跳一跳。

顾晓梦和李宁玉……

龙川肥原拧起眉，用力按了下太阳穴，顾不得胸口恶感难忍和头晕目眩，快步转身离去。

昨夜事情的后续进展十分顺利，一如他们预测的一般。松井石根等人为此意忘形，龙川肥原的心却始终无法踏实下来，一夜惊醒了好几次。

大晋不是纸糊的老虎，更不是待宰的猪羊。

若是大晋否了他们的请求，倭国便将实施他们私下早定好的计划。不过真如此，他们倭国恐怕极有可能会成为大晋用来杀鸡儆猴的鸡，将迎来一波暴风雨。

大晋若是应了……

大晋如今朝堂上的朝臣高官，无一不是能臣良臣，文武皆并。都是从大晋崛起时一路打过来的人，真应了那请求，他们倭国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想必，是极大的代价！

不是所有人都像张祖荫那样利欲熏心，昨夜只冒出来一个英国公徐戊，就可见一斑了。

而事情若真成了，其余诸国对倭国多少要承几分情，大晋也该不会再多此一举对付倭国吧？但，等大晋腾出手来，以后会如何谁说的清？而“种子”一事，又不知将要被耽搁多少年。

至于老师所说的那张底牌，唯有真到生死存亡时方能用。想到此处，龙川肥原烦闷的心情更加沉重，更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

下了楼，龙川肥原步履沉重地往鸿胪寺内院而去。走出去不远，却再次看到了顾晓梦。不过这次，顾郡主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

龙川肥原下意识闪避开，目光四下巡视后，才又落到了顾晓梦身上。

与方才的笑容满面相比，顾晓梦眼下的神色要阴沉的多，脚步似也透露着些许心浮气躁。她手里攥紧的，是被拆了封口的信封。

顾晓梦的心情如阴云密布，王田香应该庆幸，他跑得够快！

来自于李宁玉的亲笔信很简短，意思很简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将再无空闲理会她的小姑娘了。顾不得教训还是其他，李宁玉提前安抚并提点了一二。

今日大朝会前，晋帝又甩了一件差事给身上担着诸多事物的李宁玉。李宁玉将负责主持此次祭祀大事，以及祭祀的亚献。

主持筹备之事暂且不论，许多事早就准备的大差不离。但亚献和终献，却通常该是皇位继承人或者皇室宗正。君权神授，祭祀之事向来与皇权息息相关，其意义不言而喻。

总之，李宁玉的精力将因此被大大的牵制。

顾晓梦明白此事背后代表的意义，但她千不相信万个怀疑，晋帝是随意为之。事情一而再，再而三，便绝无意外的可能。仿佛嗅到了来自晋帝不怀好意的目的，顾郡主顾不得脾气，立时警觉地理智起来。

若只是阻挠她与玉姐相见也就罢了，她和玉姐岂是这一时的阻隔能分开的？但就怕，晋帝还存在其他的危险想法……

龙川肥原等顾晓梦的身影走远了，才从一侧小径走了出来。原地沉思了片刻，龙川肥原扯了扯唇角，擡脚继续去往自己的目的地。只是他的步伐，不再似一开始着急。

顾晓梦与李宁玉，就算关系不错又如何？

呵，大局面前，他就不信草原汗国的人能舍弃眼前的蜜糖！他就不信，李宁玉会不理智的单独应下草原汗国什么。

就如同倭国不想落后到被抛弃，所以才明知两条路都不好走，还是众志成城地选择了破釜沉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