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南下
第74章南下
繁茂松阴带着午后凉意铺满一地,锦池里一朵并蒂粉莲盛着夏色迎风轻摇。
阿昭几人早起后在外面听候传唤，等了许久都没见祝子鸢起床，可没有传令,她们也不敢尚自进入内殿里头查看。
时近晌午，珠帘乱晃之声响起,一抹颀长的倒影从内缓缓延伸而出。
披着绯色长袍的萧无衍踏着串枝玉兰地毯,掀帘走出，从案桌漆盒里取出一瓶没有明签的白色瓷瓶,只嘱咐了两句：“备些温水和早膳过来。”
“还有，”萧无衍停顿了下道：“泡杯八宝珍珠散。”
祝大人向来晨起不辍，王爷也从未特意嘱咐他们备上温水,毕竟春寒池里头四季活水,冬暖夏凉，而那珍珠散又是用于阴虚润喉，缓解咽燥嘶声的，紫珞隐隐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多言，福礼应道：“是。”
阿昭早就知道祝子鸢与北轩王之间的关系,但她总怕祝子鸢伤了身,裙下急踏着小碎步,就差进去看看啥情况了。
紫珞怕阿昭二人失态，一手拉着因着好奇偷偷往里头张望的碧钏小丫头,一手挽起忍着一肚子急火的阿昭，左挽右拉的，带二人去外头忙活。
三人准备好一切后,便被萧无衍挥退，他亲自“伺候”了祝子鸢一回。
那日过后,祝子鸢三日未曾上值，工正所各官吏在祝子鸢整改下，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萧无衍最终答应了鞑靼的请求，与鞑靼签订和议。
只要乌罕文凯当政一日，鞑靼与北平永远不起硝烟。
鞑靼俯首称臣，又上贡牛马等良牧，而北平则以两千斤名茶与一千匹丝缎封赏鞑靼。
这笔赏赐虽价值不菲，但与鞑靼交战和戍边花费的军用比起来，不过是太仓一粟罢了。
鞑靼不再南下劫掠，边境也未再横生匪患，祝子鸢所提的封贡互市不仅从根源上解决了鞑靼与天阙几百年的恩怨纠纷，也很快使得北平经济飞涨，力压南境。
萧允得知鞑靼求和北平，恨不得一举发兵攻下“背信弃义”的鞑靼这匹贪狼。
但只要萧无衍横亘在北方不倒，他压根动不到北平身后的鞑靼半分，只得忍下这口怨气，活生生气得重病一场。
天阙六年，立冬之初，北风卷地，百草枯折，万物皆收藏生机。
朝廷派兵十万意欲一雪前耻，萧无衍亲率五万兵马挥退朝廷兵马，朝廷攻打不进幽州，反节节败退，大败而归。
就在北平士兵以为可以从此一路顺利南下时，萧无衍的大军停在了陵歌坚固的高墙之外，暂驻尧都与陵歌对峙。
因怕蛊毒发作，祝子鸢也一同随军出征，阿昭放心不下祝子鸢，软磨硬泡了一通。
祝子鸢考虑到她一女子之身在军中多有不便，最后还是带了阿昭随行。
冷风萧瑟，尧都将军府中门大启，仪门正北，中道直入大厅，大厅柱雕十字：心始如丹霄，寸心在明曌。
是一对宣白自己耿耿忠心的手书对联，在这已易了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显眼。
萧无衍背靠圈椅，手撑尧都投降大将奉上的陵歌地图，垂眸静睨。
厅下则是议论纷纷。
“我领了三千兵前去诱霍靖出城一战，但陵歌这位霍守将竟然全然不上当，愣是一兵一卒也不出动。”严彧抵唇道。
陵歌乃南北要地之一，只要此地一破，直下南境也指日可待了。
可这霍靖不仅耐得住北平兵士的故意哄嘲，甚至都未派兵马出门试探他们，像是知道若是正面交战他们必败无疑。
“不过这陵歌的墙倒是建得比别处的厚，那霍老将不仅把外头那些可以当做存粮的稻谷全割了，民房也烧得一干二净，做得狠绝又滴水不漏，可见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选择攻打此地。”江策端着热盏。
明知朝廷已是形势颓败，霍靖却像提前做好了准备，打算顽强死守着这一方坚固却又渺小的小城。
严彧叹道：“如今南边因水患收成不足，农民揭竿而起，匪寇横行，朝廷早就晕头转向，忙不过来了，他就算死撑又能撑过几时？”
贺沧豪饮了一杯热茶，吭哧道：“比陵歌还要大的城池看见我们的兵队，哪个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那厮老东西冥顽不化就算了，竟然还敢把王爷的招降书从城墙内扔了出来，若王爷直接用冲天炮攻城，那城墙早就破了，老东西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陵歌闭门不出，白发苍苍的老将就那么站在城头之上，声若洪钟，大骂萧无衍乃不感恩先帝恩情，不顾手足亲情的乱臣贼子，反劝萧无衍束戈卷甲早日投降。
换作其他人早就气得轰起炮火一攻而入，偏偏萧无衍只是屯兵在陵歌，还给他送了封招降书。
只是霍靖不买账，将招降书弃于城下后未再出现。
“我倒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懂得未雨绸缪明智的人，为会对萧允死心塌地。”江策道。
霍靖不蠢，却不择明主。
“霍守将并非死忠于萧允，而是曾受先帝恩惠，感念旧恩。”严彧曾为朝廷部将，对这位老将有所了解
无非是为了保住先帝最为疼爱的子嗣罢了。
祝子鸢旁听了会，听到萧无衍下令整休一日后，先行离了会，带着阿昭和两名暗卫离了将军府，前往粥棚安抚尧都难民。
阿昭看着空荡荡的长街，有些气不过，指着一处破败酒楼道：“我记得以前来尧都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大人你看，那时候我还和我阿父在那里吃过尧都的特色小食糯米馃子呢，没想到才一年光景，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我听严指挥使说，朝廷军饷拖欠许久，军士早已成了半匪，没有粮米就入户打劫百姓，导致百姓无法继续呆在尧都生活。”祝子鸢道。
那双清然的眸子里浮了些怆然，这一路随军南下，她看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
在他们未入尧都前，尧都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百姓早已逃窜外地，还留在尧都的百姓不是老弱便是病残。
官兵害民比盗贼更甚，此时街上人群稀罕，个个弯腰驼背，骨瘦如柴。
曾经繁荣一时的尧都城，只剩下一杆茶旆还在雪中飘扬。
好在城内已经没剩多少百姓，祝子鸢在征得萧无衍同意后，向不足五百号人的百姓分发了些粥粮，阿昭则在一旁帮忙。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头，就连那稚童也是染了一头雪白，与稚嫩的唇上颜色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