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旧梦

第77章旧梦

“那我再添些炭火下去。”祝子鸢起身,想往地上的嵌银炭炉中加些瑞炭。

甫一转身，萧无衍的手一把窜出被外，祝子鸢毫无预备地被他拉了过去,坐回了床沿。

素色的衾被往上一掀，随后倏然落下,卷入丝缕寒气,祝子鸢腰部传来一阵巧力，就这么被裹进了被子里头。

“你这样伤口待会裂开了怎么办,翁医正好不容易缝好的。”他这一番大动作，祝子鸢真怕他的伤口开裂了。

萧无衍只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还冷吗？”

“阿衍不是冷吗？我身体有点冷,碰到你凉着就不好了。”祝子鸢刚从外面进来,头上还有些碎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冰凉的。

担忧将冷气传给萧无衍，她微微后挪。

“我有那么娇气么？”萧无衍感受到祝子鸢的小动作，又将她揽近了些捂暖,别开她头上的碎雪，将下巴置在柔软的乌发上。

被子里暖融融的,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比平日更有暖意。

萧无衍根本不像是冷到的样子,大抵只是担忧她冷罢了。

衾被很暖,祝子鸢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渐渐回了上去，但她不敢乱动,生怕触到了萧无衍的伤口，就这么任由他抱着自己。

“有子鸢在，就不冷了,陪着我好不好？”萧无衍又蹭了蹭她尚还冰冷的额角道。

他知道祝子鸢也该好好休息了。

“好。”祝子鸢十分安静乖巧地接纳着来自他身上传来的暖热，眸中那点眼泪不自知地掉了出来。

只有这一刻,外面风雪带来的冷意真正被隔绝在外，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了下来。

“子鸢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渐渐的祝子鸢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地往下搭阖，陷入了一片暖意当中，安然沉憩。

只要他无事，冬日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挨。

萧无衍轻轻抚上祝子鸢的心口，感受着心脉传来的跳动，微微缩近了二人本就相贴的距离。

这里，差点就停了跳动。

在雪中他看得清清楚楚，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愤怒和恐惧，若是那簪子没了进去，停止的也许不只是这颗鲜活的心，还有他的心跳。

也是时候一举剿灭那些惹人厌烦的祸鼠了，他不该给他们任何作乱的机会。

冷冬苦寒，帐内暖融。

翁鹤仙未行几步，贺沧和严彧等人迎了上来，将其请到军帐中饮热酒，寻问萧无衍情况。

严彧满是担忧，敛眉道：“王爷的伤可有伤及重要部位？”

翁鹤仙饮了杯热茶悠哉游哉道：“哎呀放心放心，他身手好得很，那刀刺得不深，不过是扎进表皮剌了个口子，流了些血罢了，休养个两三日就好了。”

加上萧无衍那不像正常人的体魄，恢复起来堪称神速，那点伤顶多也只能算得上皮外伤罢了。

贺沧道：“以前王爷被围困在沙河岭绝路不通时，那些狗贼人多势众，就算用暗器围追堵截，王爷照旧孤身一人突围出来了，也没见王爷受一点伤啊。”

他挠着须髯，有些不解又道：“祝耀祖那厮卑鄙小人不过是一个皇商，哪怕会些拳脚功夫，理应也伤不到王爷才是。”

翁鹤仙耸耸肩道：“谁知道呢？”

谁知道萧无衍是不是故意受的伤？

“那攻城战该当如何？”孟意一筹莫展道。

翁鹤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严彧道：“喏，你们王爷都写好了，今日你们按着这上面的施行就可以了。”

萧无衍伤口虽不深，但也有一寸宽，需要缝合，那封信笺便是他给萧无衍缝合伤口时，萧无衍托于掌中所写。

他虽给萧无衍上了些麻药，但并非有全麻之效，还会有些毒性，而这世上被捅了一刀缝合伤口时，还能头脑清醒布下军令的，大抵也就他一个了。

“今日么？”孟意惊愕道。

“有何不妥？”翁鹤仙好奇。

“王爷本来不是说要给霍靖一个机会么？”

“此次没有霍靖的接纳，祝耀祖等人在此不可能有藏身之所，也就无法联合那名阿都钦旧部动手，将祝大人轻易带出城门，还逃得如此顺利，让我们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祝耀祖的踪迹。”严彧道。

他奉命调查军中鞑靼士兵，揪出另一名同党后，方知那名旧部对祝子鸢动手的始末缘由以及后方接应。

“看来王爷这回是真动怒了。”孟意若有所思道。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祝长史头上来，这位可是他们王爷舍不得伤破半点皮肉的“宠臣”啊。

……

是夜，无数流火划破寂寥长夜，陵歌城墙被炮砸出了个窟窿，无城墙阻拦，陵歌必败无疑。

年迈的老将军霍靖立于城墙，一手拿着朝廷杨振下令要求他撤兵后退的密报，一手则是北平再次递上的劝降书。

霍靖下令打开城门，于城墙之上，将刀刃横于颈上大呼道：“是我下令死守抗衡北平，与尧都百姓无关！城中百姓疾苦，老夫一身无用血肉求换北轩王怜悯，愿北平军士进城后不要屠戮百姓。”

他本想誓死捍卫南境，无奈外有不世枭雄，内有奸臣当道，他独木难支导致尧都落败，自觉愧对先帝，已无面目求活。

簌的一声皮肉割裂之声发出，热血喷涌，老将军毅然决然引颈自刎了。

撤离书与劝降书两封纸信浸透炽热的血液，却如枯叶一般从城墙旋落而下，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