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苗疆
第59章苗疆
披装铁铠的草原骏马被戴上嘴拷,由同样身着重甲的骑兵牵引，从北境城防缺口长驱直入。
半人高的堿草暗影重重，两匹骏马停在一处草岩上。
马上一名挂着配刀的蓄须男子看着鱼贯而入的那些暗影道：“七殿下,阿都钦大殿下已经迫不及待率兵潜入天阙北境了，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与朝廷联合,扫荡北平立下功绩吗？”
“难不成阻止他们不成？”蓄须男子旁边站着一名少年,他闷闷低笑了几声道。
少年眉眼精致，穿着鸟兽红绣藏青苗疆服饰,与身旁粗犷不羁，蓄着短须的达勒形成鲜明对比。
蓄须男子达勒不解道：“为何您不率兵和阿鲁台直接大干一架，若我们赢了不就可以统帅草原了么？为何您甘心被阿鲁台这么压着！”
自家殿下好不容易率兵帮先可汗吞并了奴儿干都司,没想到阿鲁台趁着殿下北扩领土时鸠杀了先可汗,篡取了政权，还自立太师，在部落里头呼风唤雨的，达勒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就与阿鲁台大干一场，将这老狐狸揪下台。
少年抚摸着手腕缠着的一条立颈吐着信子的碧眼白蛇,悠哉游哉道：“阿鲁台那老狐狸手上有着大半骑兵,若跟他打起来无论如何都会伤了元气,万一被北平那位趁机而入，可就不划算了。”
朝廷边疆冒饷,边兵怠惰，日渐废弛，加上筑城工匠离了大半,如今那防城就此暂停修筑人烟稀少，导致边防看守薄弱,若没有北平那位藩王以砥柱之势横亘在北边，北疆各异族早就南侵直下了。
乌罕文凯看着高耸防城那尚未完工的偌大缺口，仿如一个漏网一般等着他们伺机而入。
那断缺的隘口看起来十分诱人，可萧无衍深不见底，在真正掌握萧无衍全部底细前，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可万一他们真的拿下北平，我们不也不划算吗？”达勒有些担忧道。
若是让阿鲁台得逞，拿下北平后阿鲁台实力大增，下一步定是将刀口转向他们，那时候就不好处理了啊。
“呵，他们最好真能攻下北平，可别到时抱头鼠窜逃回来求我收拾残局，我还得为他们收尸。”少年噗嗤笑出声，唇边挂上了几分邪肆不羁的讽笑。
手腕的铃铛碰撞银饰，发出悦耳声音，他弯眼笑道：“你知道不，这天热了，尸体会鼓胀发臭的，死状可是很难看的。”
漫漫夜气弥漫进长春内殿，落地鹤首铜灯烛火暗黄。
红缎薄被下的祝子鸢眉头紧皱，口中呓语：“二哥……。”
缕缕香霭绕梁而起，最后融散在夜色之中，一张有些发旧，用着短木块加固的案桌陈放在小室中间，略显寒酸。
桌后长幼二人一站一立，静默无言。
祝三妹按着一方沉墨，缓缓在小石坑里研磨，墨条发出沙沙细响，两滴清泪先后落进那石坑里头，融进一片浓暗墨水里。
“二哥，我不想嫁给那杨公，他老得都可以当三妹的阿爷了。”祝三妹稚秀的脸上缓缓淌落两行清泪。
祝耀祖笔尖一滞，未曾擡头。
她放下墨条，一把抓住半字不回的祝耀祖，和着哭腔急声求道：“二哥，求求你了，你跟义父说说，让他退掉那门婚事好不好，三妹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他话的。”
祝三妹泪眼婆娑，不敢松手，像是紧紧抓住了最后那丁点希望。
祝耀祖停笔，眉心拧起，却不敢擡头看身旁之人。
他攥紧手心，很快又无力般地松开了手指，低声道：“三妹，是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你真的要弃我于不顾吗？”
祝三妹抽泣一声，缓缓松开手失落道：“可三妹只想当你的书童，三妹只想一辈子都在你身边。”
沉默了许久的祝耀祖，在听到这句话后，狭长的眸子忍不住颤动起来。
他转身面向祝三妹，轻轻抓住她颤抖的双肩，柔声哄道：“三妹，二哥也舍不得你，可这次二哥没办法帮你了，你听话，等二哥金榜题名，一定回来接你。”
“等二哥回来，三妹就不是三妹了。”祝三妹抽噎道。
泪水滚下落地，融进污尘里。
祝耀祖想伸手帮她擦去泪珠，却迟迟擡不起来，像是被线捆绑住一般。
祝三妹擡起头，怔怔地含泪看着祝耀祖道：“你说过，会带我去京都的，你骗我。”
“我会的，只是不是现在。”
祝三妹像是知道了自己即将走上什么命途，她咬唇甩开祝耀祖的手，反身作势就要跑。
只是还未跑出门，祝耀祖早已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他关上房门，将祝三妹推到门扉上。
“二哥答应你好不好，无论三妹怎样，二哥都会回来的。”
祝三妹不愿看她，只顾着潸潸恸哭。
看着满眶泪水的祝三妹，祝耀祖的黑瞳抖了下，眼皮缓缓半覆而下，眸子里头的生气如枯木死灰般一点点消失。
黯然销魂的他俯下身子，僵着右手，抚上了祝三妹腰间的系带处，“你在二哥心里，是不一样的，二哥没有骗你。”
祝三妹像一只瘦弱无助的兔子，先是发着颤，随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三哥想对她做什么，瞳孔微微放大。
“我好难过，原来你并没有把我当妹妹，你和那杨公一样！”她擡头，眸光暗暗地看着祝耀祖哽咽道。
祝耀祖的手蓦地僵停住，张口翕合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祝三妹止住哭声，无边的怒火铺卷满眼，陈其不备恶狠狠一口咬在祝耀祖弯下的肩膀上，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祝耀祖，开门逃出了篱桩小院。
祝耀祖不可置信似地怔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祝三妹又对她做了什么时，祝三妹已经朝着无边的黑夜跑去，娇弱的身影被黑暗一点点吞噬而尽。
像是再也回不来了。
捂着肩膀，祝耀祖追了上去，呼吸急促高声呼喝：“三妹！”
被那声带着恐惧，嘶哑竭力的呼声一喊，祝子鸢猛地一颤，睁开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