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空桑
离开空桑
所幸荆梦没有看见那诡异的一幕,她只听得白馆主说了句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天旋地转,一阵恍惚,回神时竟已置身于熙攘的街道之中了。
她站在往来的人群中,仰头看向那高耸的九层塔楼时,仍有些迷离惝恍。
忽然,一只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她惊得一抖,回头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立刻转惊为喜。
“竹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竹幽一把牵住她就往背对乐馆的方向走。
“想必是白馆主的安排。他们追来了,快走!”
她愣了一会儿,才彻底回了神,一边被拉着不住往前走,一边扭头望向那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迟疑道:“可是夭夭姐和乌玄……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吗?”
竹幽脚下一顿,察觉到什么,惊讶地回眸,“你能听见了?”
“嗯!”荆梦朝他笑了笑,“白馆主帮我治好了!”
“好,我们先走!”
“可是……”她频频回头,目光仍有些不舍。
“追我的人盯上了乐馆,仍在附近徘徊,方才我好不容易才脱身,若此时回去,便是自投罗网,也浪费君夭与乌玄的一番仗义相助。况且,我们一走,他们也不会再受牵连了!”
事有轻重缓急,荆梦心知他说得有理,虽有些遗憾没能道别,也只得听从安排了。
竹幽租了一辆马车,与其称之为马车,倒不如说是“火车”———与荆梦前夜所见的那车相似,这四轮有篷的车厢也是靠着蓝幽幽的火驱动,但这辆车的火却不在车轮中间,而是如马一般,由缰绳固定在车厢的正前方。
据竹幽解释,此车名为火舆,此火名为阴火,取自浮玉岛外的一片海域,它有灵力,但无灵识无生命,常被用于各种运输,只需要驾驭者对它施以法术,便可控制其朝着目的地行进。各大城池均有这样的火舆租售点,十分便利。
虽然之前见过,但此时亲身坐在车内,荆梦仍是免不了震撼一番。好一会儿,她才消化了这诡异的画面,好奇心渐渐战胜了恐惧。
“那连接阴火与车厢的缰绳,竟然不会被烧断,莫非也是什么奇特的材质?”
与她相对而坐的竹幽缓缓开口:“它虽叫火,却并非真火,它并无温度,故而不会烧断缰绳。不过,的确有一种不怕火烧的布……”
见他神情突然变冷,荆梦心中不安,“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竹幽垂眸,摇了摇头,“你不记得,当问就问。”
他支起车窗,往外看了看,此时已出了城,荒野之中唯有黑黢黢的树影匆忙掠过。
“我们这是去哪儿?”荆梦小声问道。
竹幽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巨海,鲛人洲。”
她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白馆主传音于我,你方才出来时也是他告知的。”
原来如此,荆梦暗叹那白馆主的思虑周全,转念又想起那鲛人洲来。那巨海在极西南之地,想必是很遥远的地方,此去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帮她治色盲,她的良心不免煎熬,她并非空翠,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领受他的深情厚谊……
“其实,看不见颜色也不大碍事,那鲛人洲在大海中,也不知找不找得到,要不我们别去了吧?”她试探道。
竹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有别的要事?”
她局促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过麻烦你了,看不见颜色也照样可以生活的,对我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你灵力恢复了?能修炼了?会施展法术了?”他连发三问,一针见血。
荆梦被噎得语塞,窘迫地摇了摇头,对方的斥问却继续劈头盖脸而来,语气愈发冷了。
“你五感不恢复,如何吸收灵气,如何恢复灵力?没有灵力,不会法术,随便一个小妖都可以欺你伤你,命在旦夕,和人类有什么分别?”
竹幽薄唇紧抿,神情冷峻,显然是生气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治她的病了,荆梦暗自叹气,也不好再多违拗。听他主动提起人类,她心思微动,故意岔开话题,不死心地继续打听数日来心底最大的疑惑。
“空桑城没有人类吗?好像到处都是妖。”
话音刚落,对方的视线便定在她脸上,冷冰冰的面庞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荆梦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中发憷,暗忖道:莫非人类是什么不能提的禁忌?
许久,竹幽叹了一口气,似是回应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难道灵智当真受到了损伤?”
荆梦听得云里雾里,上一次她提起人类,乌玄和他也是反应古怪,可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糊里糊涂来到的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追问。
“哪里问得不对吗?”
竹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把她当做了一个“灵智受损”的蠢物。
“人类早已灭绝了,你连这都忘了?”
“什么———”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可下一秒,她便立刻闭上了嘴,因为对方正用愈发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她心中翻江倒海,生怕露了馅,一时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解围,便索性双眼一闭,假装昏迷了。
或许是这晚太过波折,或许是车厢的轻微颠簸有助眠功效,又或许是当真精疲力尽,她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
竹幽盯着沉睡的女子,想着方才那诡异的一幕,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他余光扫到她腰间一物,只觉眼生得很,便伸手去取,刚触碰之时,那白丝带便化作一缕幽光,几行字浮现眼前。
“镜池水,五木香,琅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