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鬆崧
第113章鬆崧
今年初春格外的冷冽，冷到就连承乾宫院里的迎春都推迟了花期，奕訢折下一段光光的长枝后，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幽怨：这枝丫多像我身上结痂的鞭痕，虽然已经触之不痛，但是却也被打灭了生机。承乾宫，哼，过了今日，我便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五阿哥，您该用膳了！”
奕訢答应了声后，便抱起脚边的牡丹犬回了寝殿。奕訢养的这只牡丹犬名唤“鬆崧”，是皇帝在他六岁生辰时赏赐的宠物，亦也是他打发时光的唯一玩伴。
慧心见他进来后，便赔上敷衍的笑意道：“五阿哥，你怎么还养着这条狗啊，皇后娘娘不是说了这狗总是大声吠叫，会影响太子读书，叫你处理掉的呀。”
奕訢紧蹙着眉头，怜爱地抚了抚鬆崧的脑袋后，冷冷道：“放心，很快你们就听不到他的叫唤了。”
慧心见他神色不好，不豫地挑了下白眼：“今个是元宵节，皇后娘娘特地施恩您一道玉板翠带鱼，以为您乞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奕訢凝了眼那揭盖的菜品后，笑道：“恩赐皇子的菜品通常不都是鲤鱼吗，为何皇额娘赐我却是过江之鲫呢？难不成她还在担心我会同四哥争跳龙门？”
慧心沉下脸色：“皇后娘娘愿意赏赐，便已是给您脸面，还请您莫要挑三拣四，不识抬举。”
奕訢嗤得笑道：“得，那我便在这谢皇额娘恩典了。”
慧心道：“赐食已经送到，奴婢就不在这继续叨扰了，奴婢告退。”
奕訢缓缓地转了转犀牛嵌金银丝扳指：“等等，慧心姑姑，絮嬷嬷有事出去了，不如你代替她伺候我用膳可好。”
慧心犹疑片刻后道：“阿哥有命，奴婢怎敢不从。”
奕訢凝了她一眼后，唇角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唔，这鱼确实烧的挺香，不过本阿哥最近受了点风寒，吃不得荤腥，便只得让鬆崧代我消受皇额娘的美意了。来，鬆崧，过来吃肉！”
闻到菜香的鬆崧早就已眼馋不已，这会见奕訢主动递肉，便立马摇着尾巴跑过来享用美餐，然而就在它吃第三块肉时，竟然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须臾之间便化成一具死尸。
奕訢见状，立马扔掉筷子，惊恐地瞪向正在布菜的慧心，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鬆崧吃了几块鱼肉便死了？难道这菜里有毒！慧心，你竟然敢毒害我？来人哪，抓刺客！这里有人图谋行刺！”
慧心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惊诧地辩白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菜里怎么可能会有毒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慌乱的慧心尖叫着往殿外奔逃，企图可以赶回正殿通禀皇后，然而她却不知絮合等人已早早的候在附近守株待兔了。
闻声赶来的絮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胆慧心，竟然敢谋害五阿哥，来人啊，即刻把这个疲于奔命的贱婢拿下！”
慧心挣扎着叫道：“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我根本没有给五阿哥的饭菜下毒！你们快把我放开！”
絮合逼视着她道：“慧心，这些狡辩的话还是留到皇上面前说吧，老奴只负责将你这个嫌犯拿下而已。”
慧心发鬓松散，目色焦灼：“我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承乾宫的掌事宫女，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资格动我！”
奕訢走过来道：“他们奉我的旨意行事，怎么没有资格？慧心，你在企图毒害本阿哥，实属大逆不道，我要办你，名正言顺。”
慧心怔了一怔，回道：“就算是你五阿哥要拿我，那也得皇后娘娘首肯才行，别忘了这里是承乾宫！”
奕訢冷笑道：“哼，承乾宫怎么了，难道我不是住在承乾宫的主子吗，絮嬷嬷，不必和她废话，即刻将她押至养心殿，奏请皇阿玛发落。”
絮合会意一笑：“是。”
钟粹宫寝殿里，阿木尔正焦急的等待着奕訢的音信，只见她紧张地凝着不断迸出火点子的炭盆，时不时还拿着乌沉沉的火筷子翻拨着里头所焚的银炭。
蓉烟端来一壶用于宁神的菩提子花茶后，沏满一杯递到她手边：“娘娘，五阿哥那真的能成吗？奴婢这会子实在是担心极了。”
阿木尔轻吁了口气：“只要奕訢能够机敏应变，本宫估计不会出什么差池，毕竟咱们所用的手法还是比较隐蔽的。”
蓉烟道：“可奴婢看阿哥今日戴出去的扳指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阿木尔道：“你有所不知，其实那枚扳指是空心的，其里填充了少量的乌头粉，施毒者想要对饭菜做手脚的话，只需将有留有小孔的那一面转到底下漏出即可。”
蓉烟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扳指漏毒确实不会引人注目，倘若是挑在对方分神之际时行动，更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但奴婢就怕五阿哥心态稚嫩，会慌中出错啊。”
阿木尔道：“奕訢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其心智却已远胜同龄人，经本宫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他是有能力完成此事的。”
阿木尔话音方落，就看见光子激动地跑进殿内：“贵妃娘娘，成了，成了！”
欣喜万分的阿木尔蹭得一下立起：“奕訢他们得手了？”
光子道：“是的娘娘，刚刚来人传话，说皇上命您即刻前往养心殿听审五阿哥遇刺一案。”
阿木尔开怀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本宫就知道奕訢不会让我失望，光子，速速传撵，摆驾养心殿！”
光子应答：“嗻。”
许是时值烟雨时节，承乾宫正殿看起来很是蒙蒙晦暗，压抑非常。皇帝面色凝重地坐在宝座上抚转着紫檀珠珞，而伊兰则陪在一旁惴惴不安地绞绕着芙蓉丝绢，其眼神还时不时地睇向已经面如土色的慧心。
阿木尔急急地走进正殿：“奕訢你没事吧！额娘听说人要害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奕訢道：“额娘放心，儿臣没有吃下那盘有毒的玉板翠带鱼，只是可怜那只鬆崧代我而去了。”
阿木尔沉下脸来，转身便掴了慧心一耳光：“天杀的贱婢，竟然刚谋害五阿哥，幸好今日吾儿无恙，否则你便是满门抄斩也不抵过！”
伊兰听了有些不悦：“静贵妃，见了皇上和本宫不行礼，反而在这里撒泼叫骂，成何体统？”
阿木尔转首瞪向皇后，鬓边的粉桃玉串珠流苏因牵动而轻击作响：“向你行礼？哼，慧心敢谋害五阿哥，定是由你指使的，臣妾此刻不找你清算，便是已是给你这个主子娘娘颜面了！”
伊兰怒拍桌几，厉声呵斥：“放肆！此案是否牵扯慧心都还两说，而你竟然敢这里凭白污蔑本宫，该当何罪？皇上，静贵妃污蔑臣妾，御前失仪，请您即刻将她撵出养心殿！”
皇帝似怪非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意温缓得如同绵绵雨丝：“皇后，静贵妃乃五阿哥生母，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激动，你做为中宫就多多包涵些吧。另外静贵妃，朕虽然理解你的护子之心，但是却不赞同你这样不分尊卑的争执，速速坐回位上听审，不可再放肆！”
阿木尔见皇帝出言干预，便也不敢再同伊兰对峙，她垂下头怯怯应答：“皇上息怒，臣妾知错。”
待阿木尔刚坐定于檀木青鸾梅花椅上时，成谔领着几名御医走了进来：“奴才（微臣）恭请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皇帝端着神色问道：“都平身吧，成谔，这验毒的结果究竟如何？”
成谔道：“回皇上的话，在奴才的监督下，诸位太医已经为五阿哥的午膳查验完毕，发现那碟玉板翠带鱼确实含有致命的乌头粉。因为此毒取自于蓝乌拉花，其气味较之硫石之毒甚轻，用银匙验之亦也不会变色，所以这便导致遇刺者很难以察觉膳食有何不妥。”
阿木尔愤愤道：“用如此隐蔽的毒药害人，可见其心肠之歹毒！皇上，如若奕訢没有在就膳前投喂鬆崧，恐怕此刻您就要为他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