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琉璃节之后的第一个黎明，天上出现了一道彩虹，七彩的光芒和昨夜的烟花相媲美。琉璃城的冬天是寒冷的，冷到人呼出的热气会在离开的时候呈现出白茫茫的雾气，但这丝毫不影响殷茗的好心情，他拿出包袱中的小册子，用木炭在上面又画了一道竖线。

此时小册子上已经有好几页画满了竖线。殷茗从一开始的片刻不宁到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地等着南宫曼回来，这个记录日期的小册子功不可没。殷茗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册子，对自己说，很快了，很快他们就可以见面了。

一只浑身雪白的雪鹰落在了殷茗的窗前，他伸出手取走了雪鹰爪子上的信件，看着上面的文字不自觉皱紧了眉头。自己不过就是短暂地离开了京都一下，竟然出现了这种棘手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帮助殷筹解决问题是好还是坏。

街上叫卖的小贩们陆续出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自打南宫曼销声匿迹之后，这样的景象重新回到了这片大陆上，国度与国度之间的联系也渐渐少了。

“国主特地吩咐要我们请摄政王回都城！”本来还想无视这封信件，没成想殷筹竟然还派了人过来。殷茗的眼睑低垂着，遮去了大半的眼睛，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在他的面前是一队骑士跪着的守卫，为首的人感受到空气中的威压，手心有些微微冒汗，虽说摄政王当时离开的时候说好不许有人打扰他，但是国主的命令又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违背的，这个差事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让他们里外不是人啊。

“你们这是在逼摄政王做决定吗？好大的胆子！”追风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呵斥着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们，第二反应就是回过头看着殷茗，心想殷茗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当初夫人生死未卜的时候，要不是嫣涟神医拦着估计自家主子也就在那条护城河里找不到夫人誓不罢休，说不定还会以身殉情。哪怕之后认定夫人会在三年之后回来，一开始的主子时常自己坐在武陵源的屋顶上喝闷酒，后来就变成了整夜整夜的练琴练筝，到现在一直追逐着往日的记忆的样子，已经算得上是好得很多了。

自家主子的血樱也在这些日子的药之下越来越轻，只是每逢血樱发作的日子主子总是一个人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做就是大半夜。现在这群人竟然要打乱主子的计划，可以称得上是有勇气却没有智谋，若是主子真的计较这件事，别说回去了，就地格杀这群人也是不出意料的做法。

“属下不敢，但是国主的命令实在是急迫。还请摄政王不要为难我们。”说罢，为首的就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他的家里还有着妻儿等着他回去，若是这次任务失败，国主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殷茗开口看着跪倒一片的人，面色稀松，只是眼神中的淡漠就像是一湖死水，任凭外界如何雨打风吹也不能引起一丝丝波澜。

经过不眠不休的奔波之后，来自琉璃城的雪花，烟花和喧嚣已经被抛诸脑后，眼前的则是京城的繁华。殷筹越来越有一个帝王的样子了，久别重逢的兄弟两个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想念，他们就这么和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就像是寻常的君臣一样目光交汇之后离开闪开。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的样子变得如此的陌生？殷茗为自己筑起了最厚最重的心房，将整个人关在里面，而殷筹也在这些时日中的帝王生活之中学会了高深莫测，为自己戴上了一层摘不掉的面具，以防止有什么人对他不利。

“三哥既然回来了，那么城中的怪事我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自从当初的妖女消失不见之后，自家三哥就鲜少在朝堂上出现，更别说是掺和朝政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殷筹对于他的戒心才会一直压在心底的最深处。这次城中的怪事太过于蹊跷，朝堂之上竟然没有人敢去自告奋勇，毛遂自荐，他只能将在外面的三哥想办法弄回来，还不能展示出自己就是求人的那一方。

“你若是放心，那就交给我吧。只是处理怪事的一切事情都要听我的，哪怕是你也不能随意干涉。”先把自己的要求摆出来，也省的以后出了什么幺蛾子还要怪到他的身上。至于谁是求人的谁是被求的，殷茗不想考虑这些事情，马上就是嫣涟回来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带回来南宫曼的消息。

殷筹微微地点了点头，殷茗直接果断转身离开。这里的皇宫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如今的一切陌生得让人心生畏惧不说，还一点都不希望在这里停留多久。殷茗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前，殷筹坐在上位之上，一脸阴郁，沉默不言。身旁的小太监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最近陛下的样子十分吓人，就算是善于读懂人心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是我做错了吗？为什么他们都要和我对着干，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为难呢？”殷筹突然问了一句，二哥向来沉迷于文人雅士，付诸风流，三哥又变得如此冷漠，不问世事，现在他也只是将他们搁置安置在了他们喜欢的地方，但是他们见到他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还要冷漠，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小太监不该轻易出声，就只能缩一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日来雪耀国的都城频繁发生小孩子失踪的事情，但是每个孩子失踪三日之后就会被送回到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地方，一开始只是一个两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家里的大人都在忙着养家糊口，只当是孩子调皮自己跑出去玩了。直到后来就变成了很多孩子一起失踪，不管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还是富人家的孩子，亦或者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都有可能被什么东西拐走，三天之后再还回来。

如果只是这个样子，这件事情就不会闹到人尽皆知，人心惶惶的地步，毕竟自己的孩子还是会回来的，只要静心等待几日就可以了，回来的孩子没伤没病的，也算是有惊无险不是。有些疼孩子的人就专门将父母和孩子锁在了一间房间之中，每时每刻眼神也不离开孩子，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免于不知好坏的三天，但总是在一阵懈怠之后孩子就离开了房间，门上的锁依然在远处，门窗上用来加固而钉上去的木板也是完好无损。

这样诡异的孩童失踪案最后的范围竟然扩大到了十五岁以下的小女孩和二十岁以下的小男孩，也就是所有未成年的孩子，不管你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提还是已经接近成家的少年，都会被带走，三日之后再送回来。所有回来的孩子都口径一致，他们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带走之后，半路上就被一个红色的人救了下来，放到了一处颇为寂静偏僻的小树屋群中，在那里每个人都要吃上三天的绿色植物才可以消弭身上的脏东西，然后红色的人就会送他们回来。至于红色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所有孩子的口径就变得五花八门。

而殷茗的任务就是找到带走孩子们的神秘力量以及保护孩子的神秘人，殷筹交给殷茗的资料和线索简直少得可怜，而那些被拐走的孩子的家人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多说些什么，就怕会有什么东西找上门来，那个神秘人可以救自己的孩子一次两次，但是次数多了之后谁也说不准。

所到之处都是大门紧闭，就算是有人上前敲门，也只是一个男主人的脑袋从稍稍打开的缝隙中探出来，听到一群人的来意之后立刻收拢了笑脸，“砰”的一声将门关死。殷茗也不恼，就只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近来还没有拐走的孩子已经很少了，大家都在害怕会不会还有第二次，因此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

“那就是个漂亮姐姐！我当时可是真的看见了的，当时姐姐将新鲜的绿色植物洗干净之后分给我们的！”

“一个浑身发着红光的人形，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再说了大家看见的都不是一个女子的样子，你就是在撒谎，你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就是想凭借着这个谎言为自己谋得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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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并不关心为什么自己被拐走，也不关心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们现在就在比较救下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完全不畏惧面前比她高出一个肩膀再加上一个脑袋的男孩子，反而踮起脚尖大声地反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