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黄忠
各地求援的折子雪片一样飞往京城，朝臣们坐不住了，不顾刘备是否会雷霆震怒，纷纷请求刘备，废太子立二皇子。太子有疾，若非是太子妃争气，诞下皇长孙，恐太子早就被废了。
其实朝中早就有呼声，说太子身疾是胎里不足，许会传承后嗣，皇长孙现下瞧看着无事，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而且太子近年身子愈发虚弱，且再不曾诞下后嗣，若登大宝，着实不妥。
只是从前的呼声，在刘备震怒之下，尽数消弭。如今钦天监的话，似乎是印证了，这是上天预警，这些年天灾颇多，焉知不是太子忝居东宫之过？
原本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太子主动求去，免得刘备难堪。但这个节骨眼上，太子竟一病不起，有病入膏肓之相。
刘备哀痛不已，亲至东宫看望爱子，当着太医们的面，握著太子瘦骨嶙峋的手，泪流不止。
如此父子情深，倒是叫朝中流言消弭，朝臣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逼迫刘备废太子以立新储。
不过此时，虽然朱世子请命，愿意点兵前往西北战场抵御外敌，刘备却拒绝了。许是觉得太子病重，恐活不了多少时日，怕太子突然薨逝，朱家又如同当年皇后薨逝那般，来不及赶回来见太子的最后一面。
至于点兵的将军，改成了上次战役时，朱家招安的黄忠。这位黄忠年过四十，力大无穷，除了黄忠入京觐见之外，他麾下的大小将士，都守在京城外面，不得入京。
但是朝臣们觉得他出身草莽，空有蛮力，并无大将之风。而且他是新招安的将军，从前乃匪徒，恐非衷心之人。
这话一出，气得那黄忠当朝破口大骂，言说身为大蜀人，怎可能不忠于大蜀？
又有朝臣鄙夷这草莽将军出言不逊，岂能替朱将军高将军点将出兵？
两方吵嚷不堪，最后是吏部尚书马超马岱进言，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朱将军信任黄忠，愿意用他，黄忠就是可信之人。
黄忠虽然莽撞，却也是识礼的，下了朝便拍拍马超的肩："侯爷替我说话，可见你不是外人说的那般迂腐，我还以为你们侯府都是群腌臜之人呢。"
马超龇牙咧嘴一通，心道果真草莽，即便是感谢的话，也说得这般难听。更叫他难受的是，这人当真力大无穷，就这么拍两下，他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整个人都要被这人拍到地底下去了。
二人并肩出宫，正遇着十五岁的少年叶煜希。叶煜希是与堂兄叶煜嵩约好了，今日要去书行选书。
叶煜希见着大伯父，连忙上前见礼，见过礼一抬头，瞧见旁边人高马大的黄忠，不由得一愣，弯腰行礼道："原来您也是大人呢。"
马岱看看侄子，又看看黄忠："你们认识？"
黄忠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嚷嚷着："哎呀，也不算认识，巧合之下，遇着几次贵府的小公子，瞧他受人欺负，帮了几次罢了。"
叶煜希郑重点头，少年老成的谢了又谢："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子感恩不尽，但不知大人尊姓，更不知大人家住何方，不能上门致谢，小子心有不安……"
黄忠摆摆手："一点小事，不足让小公子记挂。"
马岱听了这话，却替侄子认真的向黄忠致谢："将军此言差矣，于将军来说是小事，于我侄子来说却非是小事。我这个侄子自幼胆小，出门在外被人奚落也是常有的，并非人人都如将军一般，憎恶分明。这样吧，既然今日有缘，我来做东，请将军去望阁一聚，既是谢将军援手，更替将军饯行，唯望将军此去，一切安康。"
只是素来豪爽不拘小节的黄忠，却面露迟疑，久久不肯答应。
许久才问了声："你既然是他大伯父，他被人奚落时，怎不见你家人护着？"
叶煜希是卓家二房的庶子，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因家中子侄不丰，马岱对这个侄子还算是看重，叶煜嵩也时时点拨。如今分了家，不能算一家人，马岱自是不好插手二房的事务。
之前邵氏替叶煜希说话，让他去邵家学习的事情，就被肖氏编排得难听。后来还是他出门，敲打弟弟一通，才算是了结。
只是卓家两房闹翻的事情，在京都虽是人尽皆知，但这位黄忠，许是不是当地的，也不甚爱听流言，是以对卓家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马岱瞧着侄子惨白的面色，却也不说出实情，只又拱手笑道："将军所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够周全。"
黄忠眼睛在叶煜希身上转了又转，点点头，应了约。
不多时，等叶煜嵩出来，四人便一起去瞭望阁。
叶煜嵩不明内里，看着前面被黄忠勾肩搭背，走得极不自然的父亲，低头小声问弟弟："黄忠这是要感谢父亲，朝堂上替他说话，所以请父亲去望阁？可是，我们跟着去干嘛？"
叶煜希摇摇头，因着胆小，脸儿更白了几分。只他刚想张口解释，就见前头的威武之人回头，虽然是笑着看他，但他总觉得这常年不爱笑的人，笑起来还不如不笑。
黄忠招招手："瞧你俩，生得面皮白嫩，怎么走起路来这样慢？若是打仗时跟你们这样磨磨蹭蹭，那还了得？"
叶煜嵩年轻时也算是矜贵被人追捧的公子哥，且并不是只会读书的白面书生，反而是文韬武略之全才，头一次被人说磨蹭，不由得吃惊的看着黄忠，下意识伸手指了指自己。
黄忠一双大眼如牛一般瞪住叶煜嵩："对，就是说的你，我瞧着你家弟弟处处以你为榜样可不行，我知道你本事好，但是这武学功夫，瞧着不咋样，怕是教不了你弟弟的。"
叶煜希一脸尴尬，连忙上前温言细语解释："将军，我兄长乃是大理寺寺丞，查案也是要功夫的，但与你行军打仗不一样，更多的是要谋略。"
这黄忠看着粗枝大叶，对谁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样子，但竟然听得进去叶煜希的话，当下点点头，伸手去摸叶煜希的头，笑起来："我见着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能干懂事又孝顺的。你这兄长这般优秀，你平日就多多向他学，将来学成归去，好好孝顺你娘……"
他顿了顿："孝顺你爹娘，和你大伯父一家。"
叶煜希眉心跳了跳，心中琢磨着，大抵这个将军，不是个喜好探听八卦的，并不知卓家的情形，也不知他是个庶出子。他说孝顺的爹娘，可以喊娘的，不是他的生母，那个爹，也不是个什么好爹。
他又温吞的点头："将军说得是。"
那黄忠长得高大粗壮，有近九尺长，比马岱都高了半个头，此刻与还未长成的叶煜希站在一处，衬得叶煜希如小孩儿一般。不过黄忠低头瞧看的眼神里头带着慈爱，这样看过来，竟是无比的和谐。
待到雅间坐定，马岱关切的问了问黄忠从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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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大手一挥，学着他们用小杯饮酒，却忍不住咂吧嘴，自觉不好意思摇摇头："从前嘛，就那样，在河上行走，自以为是绿林好汉，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侯爷可能不知，我从前呆的衢县，硕鼠比老虎还可怕，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全靠着我们……哈哈哈，那是从前的日子呢。"
叶煜希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将军说的，并不是真的老鼠，而是贪官污吏。他下意识问："那后来呢？"
黄忠耸耸肩："后来？后来日子好了，不需要我们这群人替民除害了呀，我们就去山上安了村寨，与各方流民山匪打打杀杀……"
叶煜希连忙问："后来日子是怎么好了？是你们将硕鼠杀掉，就好了吗？"
这般稚言，惹得黄忠哈哈大笑，又伸手去摸叶煜希的头："你们没有听到过那首儿歌吗？郧县出了个关羽，为国为民谋福利，天上下来个靳乡君，造福百姓日日安。几年前郧县的陈大人和靳乡君的事迹，传遍大蜀之后，朝廷下了令，清查了不少硕鼠，百姓的日子才好过那么一点点的。"
"甜甜姐姐？"
叶煜希瞪圆了眼，他知道陈四哥与甜甜姐姐替百姓做了很多事情，但他不知道，原来他们的影响这样大，竟然连民间百姓，都对他们那般称赞。
黄忠不清楚细节，也不知歌中的靳乡君真正的名字，见得叶煜希这般稀罕的目光，便问了句："是你认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