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殁
经此一事,康平帝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你们都回去吧,苏盛传旨下去,罢朝三日。”宁候爷还在府中等着消息。可让他失望了,来的人是禁卫军,把侯府包围的水泄不通。
宁候爷看这阵仗,心都凉了半截,终是尘埃落定了吗?府中所有人,都被带到前厅,宁候爷现在最前方,“不知公公这阵仗是何意?还望明示。”
“侯爷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杂家奉陛下的旨意,查封宁候府,府中众人无一幸免。”来人是小李公公,苏盛的干儿子。“侯爷既然糊涂,那杂家就明说了,大皇子谋逆,已被伏法,大皇子被软禁皇子府,根本不能跟旧部通信,侯爷你说,这信是谁传的,又是谁把那些士兵带进皇城的,陛下圣明,给过你们一次机会,这才放任自流,谁曾想,是侯爷你不珍惜啊。”说完根本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带走。”
发生这么大的事,朝中百官也都明了,陛下罢朝三日,再次上朝,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啊。
万俟德站在牢中,竟觉得这里让自己觉得无比安心。瑜儿,本殿怕是不能再娶你在为妻了。身上所有可以自尽的东西都被收走,索性他也料到这种局面,事先备好了毒药,放于后槽牙中。
临走之前,他写了封信,也算是对赫连瑜的交代。这半生,他活的累,活在母妃为他设置的枷锁之中,活在外祖父的野心中,他反抗,玩那些污秽之物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愤。
翌日,还不待康平帝前去牢中看万俟德,就传来大皇子殁了的消息,连番打击让康平帝无所适从。他从未想过要了他的命,来人将那封信递给苏盛。
康平帝接了过来,上面写着瑜儿亲启。他走之前就只给他的正妻写了一封信,对自己,对宁妃毫无半点话语,心中竟是这么多恨?连只言片语都不肯留下。“苏盛,去亲自送到丞相府。”
赫连瑜一整晚睡的都不踏实,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一大早就起来想偷溜出府去看看万俟德。却被丞相派的人请到大厅,一头雾水,父亲这个时间怎么没去上朝?叫自己过去会有什么事?
“老奴给姑娘请安,这是殿下生前所写,应是他的遗愿,老奴等陛下之命,特来此送给姑娘。”说完,苏盛也不多呆,陛下如今正伤心难过,他要无时无刻的侍奉在前。
生前、遗愿,这两个词让赫连瑜瞬间脸色变白,殿下,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是皇长子,就算犯了大错,也不会丢了性命,最严重也不过圈进宗人府,他怎么会,怎么会……
苏盛走后,赫连瑜哭着抓着丞相的袖子。“父亲,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昨日我去找他,虽未见到人,可他那时候还活着的。这才一夜的功夫,怎会丢了性命?”
“瑜儿啊,冷静点,是真的,皇上下旨罢朝三日,听闻昨夜大皇子他谋逆未成,被抓进大牢,今早就传来他殁的消息,为父也是苏公公来时才得知此事。”丞相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也不知该如何劝自己的女儿。
谋逆,他谋逆了,她不相信,殿下虽有野心,可对陛下却是有父子情意的,怎么会谋逆?
顾不得其他,赫连瑜打开信件:卿卿亲启,待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解脱,原本想着可以成者为王,这样,我就可以再次明媒正娶,娶你为妻,奈何天意弄人,是我辜负了卿卿,来世定回报卿卿一片痴心,愿你可以安度余生。万俟德留——
傻瓜。你怎么这么傻,没了你,我怎么安度余生。赫连瑜哭成了泪人。
看完信件,皇宫方向传来了钟声,六声,大楚规定,圣上驾崩,响钟三十六声,皇后,十八声,皇子则是六声。六声,每一下都敲进了赫连瑜的心里。她的心,她的情,也在这一刻没了。
“瑜儿……”丞相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走了出去。
赫连瑜走至马厩,迁出自己的马匹,驾马而去,她要去皇宫,她要去看他。
丞相得知后,叹了一口气。“罢了,由她去吧。”
皇宫,赫连瑜顺利的进来了,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庆德殿,那里是万俟德未得府邸的宫殿,果然,缟素一片,跪满了奴仆以及一些大臣跟其他皇子。
那白刺的赫连瑜一片模糊,她步履蹒跚的跑过去。众人自然是认识她的,纷纷让开一条路。“殿下、殿下,臣女赫连瑜前来送你最后一程。”她跟他,现在不过是君臣关系。
康平帝梳洗过后也赶了过来,站在灵柩旁,双眼通红,他的儿子,他的长子,成了权利的牺牲品。
赫连瑜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多呆,她擦了擦眼泪,走出了庆德殿,只身来到了冷宫,她想质问宁妃,她后不后悔,就是她的贪心,才导致殿下落得这局面。
宁妃听闻钟声响起,内心焦虑,六下,定是哪个皇子殁了。
赫连瑜走进冷宫,看往日高高在上的宁贵妃不过一身素衣,坐在一旁的简陋的椅子上。
门被打开,阳光渗透进来,宁妃不适应的用手挡着,待看清来人后,她笑了,起身,快步走到赫连瑜身边。“瑜儿怎么来了?是不是德儿让你过来看望本宫的?”
“娘娘,让你失望了,不是殿下让我来的,殿下已经休妻,臣女是自己想过来看望娘娘的。”她说的平静,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早就在方才跟万俟德一起去了。
“什么?德儿是不是傻了,这个节骨眼他怎么可以休妻,那本宫跟宁侯府怎么办?”宁妃一听,哪里受得了,丞相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德儿怎么会放弃这最后的浮萍?
“娘娘。”赫连瑜陡然放大声音。“娘娘果然就只想着自己的权利跟宁侯府的荣耀?娘娘可知,今早的六下钟声?是哪位皇子殁了吗?娘娘,臣女不妨告诉你,是大皇子,大楚的皇长子,于昨夜殁于牢中,他走的时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是今早送饭的狱卒发现的。”赫连瑜的话,轻柔而小心。
可还是把宁妃的心刮的鲜血淋漓。她嘴角微微抽搐,不会的,不会是她的儿子。
“你骗人?德儿他怎么会在牢中,又怎会自尽?”
“骗人?娘娘认为臣女会骗你?殿下他落得了今日的模样,都是娘娘你逼的啊。怎会在牢中?因为他想救娘娘,想救大公主,想让宁候爷重上朝堂,他别无选择,他选择了谋逆,谋逆,娘娘,这就是你的好父亲,殿下的好外祖父,为了自身的权利跟荣耀,让殿下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赫连瑜苍白一笑。
谋逆,这两个字压的宁妃喘不过气来?怎么会?父亲说会想办法就自己出去,会让德儿顺利登基的,为何会是这个下场?
“是啊,宁候爷野心勃勃,早就不愿只做臣子,而殿下,就是他选择的最好的棋子,而娘娘也不过是这条路上的垫脚石罢了。娘娘,这就是你费心保全的母家,努力维护荣耀的母家。呵呵,真是可笑。娘娘,今日的下场,你,以及宁候府众人,都是一把刽子手,把殿下一步一步逼到如此地步。臣女言尽于此,望娘娘日后好好活着,对了,忘记说了,宁候府被查封,府中无一幸免。”
赫连瑜推开宁妃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那般决绝。她恨宁妃,恨宁候府所有人,更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万俟德的不对劲,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最后,宁妃疯了,是的,她疯了,她接受不了她的儿子是被自己跟她的父亲逼死的。那是她的筹码,是她在后宫立身的根本,被自己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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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瑜回到府中,换上了当年与殿下初见之时的服侍,一身齐胸月白色襦裙,梳着双丫髻,额前挂着流苏。而后她又去了皇宫,按大楚的规矩,皇子殁了,会在生前的宫殿放一日,而后送去太庙,最后待礼官选好日子,送入皇陵。
“臣女参见陛下。”
“平身吧。”
“臣女此次前来,只求陛下能够应允,臣女愿一路陪伴殿下,为殿下守陵。”她说的坚决。
康平帝久久不语,不得不说,这是他第一次看他这个儿媳。“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想陪着殿下,怕他一路孤单,无人相伴,反正,臣女了无牵挂,能陪殿下,是臣女的福气。”
“那航儿怎么办?”(万俟航,赫连瑜的儿子,大楚的皇孙。)
“航儿有陛下照料,臣女放心,相信航儿也会明白臣女的苦心,还望陛下成全。”说罢,赫连瑜叩首。
“去吧,朕依你……”
赫连瑜笑了,这是她被休后最开心的笑了,发自肺腑。
殿下,瑜儿来陪你了,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第二日,大皇子的灵柩前往太庙,赫连瑜跟随而去,她的后半生,都将在皇陵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