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沐璃依靠着新兵演武场前的杨树，目光短浅地注视着在队伍中训练的王瑞安。距上次见面已有两年之久，他是真的变了，从一个天真的充满幻想乐观的孩子变成如今坚毅的少年，磨平了个性，变得沉默寡言。
是啊，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失去了亲人及以前富足安逸的生活，崇拜的英雄成为了灭门仇人，经历了那么多小小年纪本不该承受，不能承受的苦难，谁又能不变，终是现实教会了人成长。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见训练结束，王瑞安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休息，沐璃也走了过去。
王瑞安抬头看到沐璃的那一刻是又惊又喜，“沐……”
沐姐姐这个称呼终是没能叫出口，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可以听他说心里话的人了，沐姐姐只是一个逝去的梦。
再见的欣喜转瞬即逝，王瑞安眼中那微弱的光芒熄灭，变得晦暗不明，“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故人，想来宸王殿下待您必是极好，宠爱有加。”
“嗯，他待我极好。”沐璃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暗讽，在他身旁坐下，“我与他经历了很多波折，好在如今守得云开。”
这样也挺好，沐姐姐这样美好善良的人值得被人真心呵护，宸王会永远对她很好的吧。
呵，如今，他竟还在想这些。
“你呢？”沐璃看向他，“听墨流殇说你新兵营中出类拔萃，也是佼佼者。墨流殇一般是不会夸人的，可见终有一天会实现你的梦想，做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英雄？他真的能成为英雄吗？他如今已不再是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得到父母庇护的富贵公子，他的家早在两年前就没有了，他是罪臣之子，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于他还有什么意义，梦想早已破灭，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就算成功了，也改变不了他是罪臣之子的事实，届时只会被人唾骂，厌弃。
王瑞安沉默了，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对了，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记得他们是一起被墨流殇的人给抓了，当初在地牢时，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却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被用过刑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死了，出了暗牢后，请了大夫医治，残酷的刑罚毁了他的根基，耐不得炎寒，人间已留不住他了。”王瑞安紧紧攥拳，用极为平淡的声音诉说着死亡。
沐璃暗自叹了口气，此刻空气冷凝，再度沉默下去。
犹豫半晌，沐璃终是问出了口，“你对墨流殇可还有恨？”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王瑞安直直望进沐璃的眼底深处，扯了扯嘴角，“姑娘想听真情实感，还是虚伪的奉承迎合？”
所以终是有恨了！
“沐姐姐，你不该救我的。”王瑞安此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我总在想，那天如果我不出府，早一点儿回家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和爹娘一起死，一了百了，我也就不会痛苦了。”
如今他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了。他崇拜敬慕的英雄带头抄了他的家，灭了他满门，而他一向敬重的父亲，视为榜样的父亲成了一个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的罪臣。一天之间，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以往相交的朋友纷纷远离他和哥哥，他们成了过街老鼠，被大力搜布的通缉犯，最后连哥哥也离开了他。
他知道是沐姐姐向宸王求情才救了他，甚至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斩夜军团，可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他只能把对宸王的恨，当作他活下去的动力，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安安，令尊所犯罪行已经昭明，我不便再多说什么，你心里也清楚。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令尊是令尊，你是你，你们不一样，你是无辜，祸不及子孙，你不该承受这些，既然上苍给了你生存的机会，你就应好好地活下去。”
王瑞安听到沐璃竟然笑，笑容里夹杂着苦涩，“就算他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他却始终是我的父亲，生我养我，我全心全意信赖的父亲。身为其儿女，又怎能置身事外。”
“沐姐姐，假使有一天你找到自己的家人，却发现他们却是害你极深的人，你会怎么做？又或者你的家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犯了错，你可会原谅他们？如果有一天要你在宸王与你父母亲人之中间作选择，你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把沐璃给问住了，到那时她该如何选择，沐璃摇摇头，据实以告，“不知道。”
沐璃紧闭双眼，她的心变得坚定起来，亲情与爱情，责任与义务，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努力做到两全，若必须舍弃一个的话，她……
沐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转而继续他们未谈完的话题，“我知道墨流殇的处事方式过于残暴，我无从为他辩解，若你心中真的对他落了恨，那你就更该留在他身边，近距离地认识他，了解他，成为与他比肩的英雄，凭自己的真实本领光明正大地打败他，前提是不得损害社稷及百姓的利益，不得因此时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做违反自己内心的事。”
“沐璃言尽于此，该如何选择还是靠你自己，希望下次见面能让我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沐璃起身离开，自背后传来王瑞安似是重拾希望再振旗鼓的话语，“沐姐姐，若有战事，请许我出战。”
……
沐璃将与王瑞安说的话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墨流殇，他只说了一句，“会让他领略一下什么是战场的。”
墨流殇带她在军营里，过了整整一天，充实的一天，与他一起参加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的营地里训练之后空暇时间的娱乐，射箭、摔跤、功夫表演、蹴鞠等各类赛事，自愿报名自主选择，全军参与。
沐璃也积极地加入了进来，只是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抢’走了，“嫂子，来我们这边吧！”
“啊？”
“嫂子，你别听他们的，与老大和我们一队，我们保准赢！”
她原本是想和墨流殇一起的，而且一旁的墨流殇早已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以杜若为首的红队人丝毫不畏惧墨流殇的神色，继续诱哄着，“哎呀，嫂子，你难道不想和老大正面比试一场吗？”
杜若的话一出便迎来队员们的一阵附和，另一队以苏木为首的蓝队也不服输，“嫂子，别听杜若他们的挑拨，夫妻联手不是更好！”
墨流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揉了揉她滑腻柔软的小手，轻轻唤了声，“璃儿！”
沐璃认真思考了会儿，向墨流殇绽开了的笑容，淡淡的，似轻云一样。
墨流殇瞬间明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迈向苏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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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那么喜欢和他比试，争个输赢吗？
大大的场地上，分两队人马，每队各八人相向而站，两队人按队形站列，一时陡然安静，严阵以待，目光皆注视着场中唯一的一个球，场外层层叠叠的人来围观，沐璃与墨流殇相视一笑，同时双手搭在腿上扎了个稳稳的马步，而后默契地双手合拍，“开始！”
由教正（裁判）发球，二人同时飞身而起，沐璃趁势跃起后勾传球，场地上的人活动起来，形势瞬息万变，展开了激烈的较量，分毫不让，遥闻击鼓声，蹴鞠军中乐。
“传给我，传给我！”
“拦住他！”
“这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