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谁问人世疾苦
第354章谁问人世疾苦
可是他早就应该想到，秦香儿神智不清，任凭谁来照顾秦香儿，都会有风险的，性命之忧自然包含在内，可是他却下意识的打算用二百两黄金解决一切问题！李妖娆已是深深的自责，但是他也知道，自责，并不能够挽回一个人的性命，大错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是无用了。苏红颜一直对李妖娆冷颜相对，看到李妖娆买了上好的敛服，上好的棺木，又请人给瑶儿化了妆，这才带到郊外去埋葬，也渐渐感受到了李妖娆心中的自责，但也越发有一层悲凉之感笼罩在心头，想必瑶儿这短暂的一生，都没有穿过这样贵重的衣服吧？
烧完纸钱之后，苏红颜终于和李妖娆开口说话了：“是不是你们这些从小在蜜罐子里面长大的公子哥儿，都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呢？”
“我……哎，算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是我在狡辩，只是我当时真的没有料到这一点的！虽然有这么一个念头，但是实在是没有重视起来。”李妖娆道，语气里满是自责。
苏红颜倒也不再责怪他，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一个无辜的人已经丧命，她再说什么，也无法挽回这个人的性命，况且算起来，瑶儿的死她也是有责任的，她当时早应该想到秦香儿会伤人这件事情的，只是当时她过于着急元清箫的事情，所以也刻意的去忽略，想必李妖娆当时也是如此吧，不是没想到，只是想到了，便因为更重要的事情，而刻意的忽略掉了。
而李妖娆着急去把秦香儿托付给其他人，为的也是帮那自己，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她又有什么资格怪李妖娆呢？
想到这一层，苏红颜反而对李妖娆自己拦下了全部罪责的包容感到愧疚。
看着瑶儿的坟墓，苏红颜道：“其实小时候，我也对这世间的疾苦毫无察觉，那时候我是家世显赫的官宦小姐，并不懂得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为了一块馒头弄得头破血流，并不懂得有些人，竟然会为了几两银子，去出卖自己的身体，直到那一天，我家飞来横祸，我眼见着父母奴仆们死于非命……”
夕阳西下，笼罩着这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更加荒凉，苏红颜陷入回忆之中，恍似喃喃自语一般：“我本应该随着父母而去的，但是我要活着，我不能让我爹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为了活命，我抛下了所有的骄傲，我对我讨厌的人卑躬屈膝，我对与我青梅竹马的人谄媚讨好，我为了一顿饱饭而学会了和人争抢……”
苏红颜长叹一声：“当我被南宫茹毒打之后，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饿了五天五夜的时候，我便彻底抛下了所有的尊严，我当时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活着，只要能让我活着，除了我的清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南宫茹拿着一个馒头，在我面前晃啊晃的，她问我，你想不想吃，我说我想吃，她说，那你自称一句贱婢来给我听……”
“我说贱婢无礼，惹怒了公主；可是她还是不给我吃，她又问我一遍，你想不想吃，我说我想吃，她说，那你告诉我你是谁？我说我是公主的奴婢，我是个贱婢；她问我，奴婢能配得上赵大人家的公子吗？我说不能，只有九公主愿意屈尊，赵大人家的公子才能娶亲；她说，我是你的主子，你是奴婢，你以后见了我，要不要跪？我说我跪公主……”
“就这样，她才把馒头扔给我吃，当时柴房里面全是土，那个白白的馒头在地上滚了那么远，才到了我面前，它已经变成黑色的了，可是我还是吃了，可笑的是，我吃那个馒头的时候，丝毫不觉得难吃，还觉得，这简直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了……”
李妖娆从没有听苏红颜说过这些过往，他只知道南宫茹是苏红颜的杀父仇人，他只知道苏红颜为了报杀父之仇杀了好多人，他只知道她追求强大的力量，她生性骄傲，并不知道她竟然曾经过着这样艰难的日子，只怕这种爹娘惨死，自己又为人奴役的日子，若是换做那个年纪的他，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李妖娆握住苏红颜的手，一股温热传入苏红颜的掌心，苏红颜心里也是一暖。
轻叹一声，苏红颜看向元春堂的方向：“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想要一直在元春堂修行下去，我也并没有真的把元清箫当做我凡尘的师父，可是渐渐的，元春堂给了我归属感，元清箫让我觉得我是有家人的，他又像我的兄长，又像我的父亲，他已经成为了我在修仙界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不能让他死，我不能冒险。”
苏红颜看向李妖娆，这张脸这样好看，这个人这样好，回想起过去，她觉得她现在如此幸福：“我不该怪你的，瑶儿的死，其实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若是我当时不是一心急着救元清箫，你也不会急着帮我，香儿也不会跑掉，瑶儿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你不但没有怪我，反而拦下了一切罪责，任凭我埋怨……”
李妖娆将苏红颜拉入怀中，打断了她的话：“咳咳，你突然这么明事理，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苏红颜原本被李妖娆突然拉入他的怀中，还是心里一暖的，以为这家伙要说什么动情的话呢，可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要他的俊脸！
“讨厌！”苏红颜推开李妖娆，“我本来就很明事理好不好！切！”
苏红颜说完，便转身向城内走回，招呼李妖娆道：“别愣着了！不着秦香儿了吗？你的这些风流债，还要我去帮你一起还！你害臊不害臊！”
“嘿嘿”，李妖娆立刻犯了怂，毕竟被苏红颜揭了短儿，他要是再不犯怂一点儿讨苏红颜开心，苏红颜还不把他吃了！
虽说瑶儿已经安葬，但是苏红颜的心里却始终有一团迷雾一般，并不是瑶儿的死因和秦香儿失踪这件事情，而是其他，她在想，这些修士们修仙，到底为了什么？
一个个争得你死我活的，为了将自己变得更强大，为了永生，为了无敌，可是这些追求到底还是过于狭隘自私了，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自己吗？修士们动辄几百年的生命，动辄呼风唤雨，动辄穿云架雾，难道这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能量，就全都用来追求更强大的能量和更漫长的生命吗？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若是与世无用，要这些不是浪费么？
若是这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能量最终都只能让自己受益，那么即便是千百年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千百年的寂寥么？
这是苏红颜第一次思考修仙的意义，从前她一直在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她只知道这样才不能被人落下，才不能被人践踏，可是今日一想来，觉得这修仙界的修士们，其实都白活了！
“孩子，你长大了啊。”水婆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哪有啊？”苏红颜下意识的向自己胸前看去。
水婆简直无语：“你想什么呢？已经很大了，你不用再期望它长了！”
呃，真是的，被这个臭丫头给带过去了！
水婆急忙纠正回来：“我是说，你能意识到这些，已经说明你长大了，懂得得多了。”
“那当然了，我一直懂很多。”苏红颜得意道。
水婆知道这丫头是不能夸的，一夸她她就找不着北，得意的好像立刻就能飞上天，虽然飞上天对她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哎呀，只是个比喻啦！
“水婆，你看，千与大陆上的国家这么多，这些国家谁也不服谁，动辄就生起战乱来，苦的不还是百姓吗？而且这些平民百姓们，多半生活得很困苦，有的甚至吃不饱穿不暖。而我们这些修士呢，视白十两银子于无物，恣意挥霍，殊不知我们的一件衣裳，一顿饭，就足够普通平民一家子一年的过活了。”
苏红颜也不和水婆开玩笑了，一本正经的开始了深刻问题的讨论，“我们这些修士，被百姓们向神仙一样看待，百姓们敬重我们，将我们传得神乎其神，可是我们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甚至于有的修士，还以践踏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为乐趣，我们配得起这些赞美和称颂吗？实在是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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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觉得呢？你觉得修士应该是什么样的？”水婆问道。
“至少应该用自己的所学和修为，去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无视人间疾苦。若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一切只顾着自己，连最基本的悲悯之心都没有，依我看，就算是飞升成仙，也没什么意义。”苏红颜道。
水婆满意道：“孩子，你所说的，一直是我想的啊！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你甚至要比沧浪仙君更值得我老婆子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