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黑眼镜转着一把手枪，身上满布着土屑与碎石屑，墨镜下的眼睛又冷又狠戾地盯着白英。后边的胖子喘着粗气，又将破开的木头踹到一边，才跟着跳了进来。两个人擦了擦身上划出来的血，擡头对屋内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林朝阳和白英还处在震惊当中回不过神，江迎春瞅瞅房顶破开的洞，淡定地嗤笑一声：“我就说怎么可能骗过去，老林你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还是太天真啊。”
“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朝阳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后退几步。
“嘿，全国各地我哪没去过？一个破地方还用找吗？脚趾头算算都能给你算出来！”胖子呸了一声，接话道。黑眼镜拍拍他的肩膀，冷笑一声，擡擡手里的枪，对林朝阳道：“林朝阳，如果不是冲你刚才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们这个房子只有一层，少见的木石结构，是早些时候白英为了养蛊以及收集蛊而搭建的，因而选取了最适合养蛊的环境。位置偏僻难寻，除了林朝阳和几个亲近的伙计，从来没被别人找到过。现在好了，不仅找到了，房顶还差点被拆了，林朝阳和白英怎么都想不明白，剧本上完全不是这么写的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吴邪带走了？”林朝阳偏偏头，想错开黑眼镜指着他的枪口，奈何他动枪也动，完全不给他逃开的机会。
“让那个男人出来。”黑眼镜没搭话，胖子大叫道。
“果然问题出在他身上了吗？”白英嘟囔了一声，满脸不高兴的敲敲实验室的门，“李平，滚出来！”
大概是实验室的门隔音太好，白英敲了好几下还是打开门把人叫出来的。男人出来见到这仗势一下就愣了，瞅着黑眼镜一副错愕至极的表情。
“这……怎么……”
“你还说！”白英生气的推了他一下，“连被人跟上了都不知道，败事有余！”
黑眼镜端着枪，笑嘻嘻地点了下头：“花儿爷他们随后就到，找这里着实不容易啊。”那男人还带着他绕了不少圈子，通知花爷又花了不少时间，不然早就闯进来。不过也幸好是这样，让他们提前窥得了一点信息。
“带我们去见吴邪。”黑眼镜歪着下巴指指实验室，对林朝阳道。
胖子还不等几个人说话反应，身形灵活行动迅速地把他身边的人推开，径直朝着实验室跑。白英瞅着顿时急了，一撞林朝阳，抱着胖子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拽，自己跑到门前张开双臂一拦，想也不想就吼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林朝阳还被黑眼镜拿枪指着呢，话都来不及说，被自家老婆一坑立刻就去堵枪眼了。黑眼镜这人不靠谱啊，手要是哆嗦一下他的小命可就没了。林朝阳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身子一错，扑到了旁边的地上。看见一边白英和胖子马上就打起来了，立刻又打个滚爬起来，惊道：“都住手都别动！我们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差不多听见了。”黑眼镜收起枪，慢悠悠答道。
差不多听见了，那就是没听全。林朝阳紧张的看着黑眼镜，思考着要怎么告诉他们。恰好在这时，又是一声巨响，关好没多久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连边上的墙漆都掉了不少。林朝阳隐约觉着他脚下的地板都晃了晃，僵硬的气氛一时被打破。
妈的，他这房子看来是不能要了。
“都停手！想让吴邪活就停下！”什么都来不及说，尤其这事还犯得如此大，林朝阳生怕张起灵一个暴怒直接动手，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好好机会很容易就废掉了。
张起灵刀都抽出来了，看样子是真没打算听。黑眼镜和胖子难得没帮着一块捣乱，好好地帮林朝阳拦了下来，拽着人硬做到沙发上，一人一边使劲按着，才没让张起灵把这里整个劈了。
“你们从哪开始听的？”林朝阳见几个人暂时安生了下来，也不想了，把自己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的赶紧说了，打一剂镇静药。
黑眼镜笑了一下：“大概从……你们抢魂玉的时候吧。”
“抢魂玉的时候？”林朝阳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那我就把先前的长话短说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过后再商量。”
“好。”
“吴邪能活。只要血玉，魂玉，骨玉凑齐，再加上招魂翎，不敢说一定，但是能将几率提高到七成左右。魂玉我们差不多搞定，现在只差你们的血玉骨玉。这两块，张起灵应该都戴在身上吧？”林朝阳说完看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杀气四溢地看他一眼。
林朝阳挠挠头，叹口气继续道：“吴邪本身的体质已经完全崩溃了，我们想要修复好他确实很难，现在给他泡的说是仙方也不为过，林家白家珍藏的药都在这里了。以药力为温床，然后将蛊与毒剔除，之后再辅以血玉骨玉的效力，怎么也能好个七八八。关键就看你们，能不能从楼兰将招魂翎带回来了。”
“如果我们带不回来呢？”
“那吴邪就白白受了一场罪。”
“如果我们带回来了，而你却失败了呢？”
“……”林朝阳沉默了一下，随即沉下脸色，缓缓道：“那他，说不定会变成你们所不能容忍的存在。”
解雨臣忍不了了，红着眼尾一把揪过来：“不能容忍的存在？什么叫不能容忍的存在？七成的把握，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这个——”
“花儿爷别冲动！”黑眼镜拦下解雨臣，“听他把话说完。”
林朝阳拽拽衣服下摆，低着头道：“其实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凡事不尝试怎么知道是不是成功。事到如今做与不做其实都在你们，你们说停，吴邪就带走。你们要说愿意一试，一份楼兰的古图我就交给你们。你们决定吧。”
话说完后所有人都一致沉默。这说明对于张起灵他们来说，这件事依旧在考虑的范畴。白英摇了摇头，和男人打了个手势，一起进了实验室。张起灵冷冷盯着林朝阳，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这些……都是吴邪的意思？”
林朝阳看着他，轻轻摇摇头：“他多少知道一点，但是却没有向我提及过。吴邪曾经告诉过我，在能活下去的情况下没有谁是不想活的，尤其在有了牵绊的人以后。”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能感觉到，至少在谈论起你，谈起这些事的那个瞬间，他的这个愿望，并没有那么强烈。”
“这意思是，他并不想复生。”张起灵淡淡道，“我们尊重他的意愿。”
林朝阳一愣，张了张嘴又立刻闭上。他看着张起灵，似乎是在挣扎，又想着再努力劝说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摇摇头，缓缓点点头。
“嘿，不该听他的时候听他的，十年前该听他的时候你怎么不听？不就看现在吴邪死了你再怎么不听也没用是不是？”一直憋着没说话的江迎春突然在背后嘟囔了一句，惹得一群人齐齐看向他怒目而视，江迎春目光隐晦不明。
“看什么？我才懒得帮你顺水推舟，只不过说句公道话而已。人吴邪都告诉你了，能活谁不活？要不是这三块玉对你也有用，吴邪用得着推吗？”
“你说什么？！”张起灵红着眼睛蹭的站起来。
“我……我说什么了？吴邪就是在说你的时候才没有活的愿望，这代表什么你不明白？人都能为了你不要命，你连给三块玉帮吴邪复生都不愿意，我看吴邪就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是……这样吗？
至少在谈论起你的时候，这个愿望并不是很强烈。
至少。
林朝阳的话突然无比清晰的又一遍回响起来，这一次他却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且就算不用这三块玉，那移命的副作用也死不了人，我就不明白吴邪干嘛非得要给他找。卧槽你拽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耳边还有吵闹的声音，张起灵却听不见了，他突兀的想起来吴邪和他说过的、他理解出的张家人的寿命与责任。那时候因为吴邪完全说对了，所以他沉默。他是张家人，这冗长的寿命驱使着他去完成那些没有足够的时间就没法完成的事，无法逃避。
“无法逃避，我也知道你不会逃避，你就是这样的人对吧。”吴邪靠在树边抽着一支烟，对他淡淡笑道，“所以去做吧，爷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