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醉酒“睡觉啊,当然睡觉,”她的嘴唇……
第44章醉酒“睡觉啊,当然睡觉,”她的嘴唇……
沈辛对她的识趣非常满意,和她推杯换盏好几个回合,人都喝得满脸通红胡言乱语了,反观谢姜芨,面上仍旧白净得一尘不染,连个红晕都没有,神色清明,口齿清晰,一看酒量就深不可测。
傅堪挡酒不成,只好低声劝了句:“别喝了。”
谢姜芨笑眯眯的:“没事。”
一杯酒几乎大半被她偷偷倒掉,真的下肚的其实并没多少,看她喝酒如喝水的样子,想必也不会醉,傅堪稍微放心了些,手心突然传来一股暖意。谢姜芨牵住他,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向一侧看去。
“沈大哥,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那妇人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正要离开。沈辛见状,醉醺醺地大吼一声:“春娘!”
春娘遥遥地回过头来,脸上的局促一闪而过,沈辛正要说话,就见谢姜芨一把搂住傅堪的脖子将他往怀里带,大吼道:“姐姐!他喝醉了,你能把他带去卧房休息吗?我怕他找不着路。”
沈辛正要吆喝的话一时卡在喉咙里,转了话头:“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点评完了之后大力拍了两下傅堪的肩膀:“春娘,你先把这小哥送回房里吧,不过年轻人不胜酒力,你可要小心了。”
此话一出,同桌的男人们瞬间哄笑起来,小桌上的女人们羞红了脸,个个捂着嘴看着春娘。含混着人生的寒风带了燥热的温度,她的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两只手搅着围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谢姜芨也跟着笑,但她的笑是冷的。
她看着沈辛因为大笑露出来的口腔,里面仍有食物残渣,随着他的笑声喷出来几块。
她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想:我宰了他。
一只手牵住她,肩上突然一重,傅堪靠在了她肩上,双眸微闭,俨然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唯有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满腔怒火稍微退散了些,她跟着捏回去,看着春娘将他扶起来,笑道:“麻烦姐姐了。”
春娘和她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她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但是垂下眼睛的速度太快,谢姜芨没有看清。
“等一下。”沈辛突然开口。
三人同时回望过去,只见他本被醉意浸透的眼神突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线,像是刀刃,割开了本就祥和的空气,流出萃了毒的内里:“春娘。”
那一眼里似乎暗含了许多想说的,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谢姜芨都能明显看见春娘抖了一下。
“好好送客人回去休息,别生什么事端,”他将酒杯倒扣在桌上,“知道吗?”
春娘:“……是。”
“妹妹,”沈辛移开视线,对着谢姜芨笑眯眯道,“再来!”
人声在身后渐行渐远,连同灯笼里笼罩的烛光也黯淡下去,长廊上清寂一片,唯有脚底踩过枯枝的声音不断响起。
方才还走得歪歪扭扭的两人在离开厅堂的瞬间分开。
寒风在头顶不住地打旋,厢房很近了。
傅堪:“春……”
他还没来得及把在心中排练了很多遍的称呼唤出来,只听“扑通”一声,春娘竟在他身边跪下了。
向来以不变应万变的傅堪顿时没了招,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扶她起身,却被春娘避开,眼泪已经和断了线的珠串似的不停地滚了下来。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浸湿了衣料,后又诚惶诚恐地推开,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傅堪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低哑得像是被踩着脖子的家禽,难听得令人耳膜刺痛,就连哭声都走调,音量又被她强行压制住,像是鬼魂的低语。
傅堪这才意识到,春娘她开不了口。
——你身上的药味和我娘的一样。
心脏蓦地一紧。他自知中了某种剧毒,失明、失忆,莫非面前的女人也与他中了同一种毒,才无法开口说话?
春娘一边哭一边咿咿呀呀地打着手语,生怕傅堪看不懂,又开始在地上画小人。
她不会写字,画出来的火柴人也歪七扭八的,廊上灯影昏暗,傅堪蹲下来,十分艰难地看清了她要表达的内容——
一个十分高大的火柴人手里拿着一把比人还大的长刀,地上的小人头身份离,再旁边,一大一小两个小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最大的和一对的小人中间连了一条很深的线。
几人的身份昭然若揭——沈辛杀害了沈二,转头将沈春娘母子占为己有。
他将她扶起来,竟真的闻到了一缕与自身味道相似的药香,手上的力气瞬间收紧了,春娘吃痛地“啊”了一声,他这才如梦初醒地放开手。
“我如何帮你?”他低声说。
春娘比了个简单的手势:“杀了沈辛,我跟你走。”
怕他不同意,她又手舞足蹈地比画了几个动作,意思明了——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
灯笼被寒风吹得微微晃动起来,烛火摇晃不定,将春娘脸上未干的泪痕照得更加清晰了。
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死了丈夫,不能开口无法沟通,全身上下唯一能用来还钱的东西,恐怕就是这副身子。
想必若是此时让她割个胳膊腿下来当酬劳她也是愿意的。
傅堪轻声叹了口气,二人继续前进,枯枝败叶早已被寒风卷落,此刻更是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