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人做了一次便没再继续。光一次师祎就被贺骏折腾得够呛,精神却比做之前要好了许多,躺在浴缸里好一会儿没动,闭眼假寐,由着贺骏帮他洗澡清洁,享受得心安理得。等贺骏帮师祎收拾干净,自己洗过澡再去卧室看他时,师祎已经躺在床上重新捡起了那本麻醉学,手上运笔如飞,整个人的状态都平稳了下来。
“还要回公司?”师祎的视线从教材上分出一瞥投向贺骏,见他站在卧室门口不进来,便问,“可你衬衫被我扯坏了,不如穿我的走?肩窄了一点儿,将就着也能穿。”
“你不走了?”
“住一晚,明天没事,早上让司机再送件来就行。”
贺骏见他看书看得专心致志,便只“嗯”了一声,转身去换齐了西装,又折返回来,问:
“还没祝贺你毕业,想要什么?”
“送我辆‘凌志’吧。”师祎这回头都没擡,笔帽一下一下点着下巴,一边写一边说,“‘迈巴赫’太招摇了,开去值班总有人看。”
“你卡上的钱不够买辆‘凌志’?”
“你也知道够啊?左右都是你给的,还多余问这句。”说着师祎向外摆了摆手,赶小狗似的赶贺骏,“什么都不缺,去忙吧。”
话音刚落,一串钥匙不偏不倚抛在师祎的书上,就听贺骏说:
“伊居公馆b12栋1601,东西都备齐了,喜欢什么再添。离学校和医院都不远,开学就去住吧。”
“送我的?”师祎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捡起钥匙看了看,问,“现在户主登记都不用本人出面了?还是只送串钥匙的意思?”
“写了你妈妈的名字。”贺骏洗过澡,没了发胶固定,半长不短的头发挡住了两侧额角,令他的气质都温和不少,“要是懒得收拾,在‘星麦’长期留个房也行。我看你挺喜欢林斌的,不然包下来?”
“贺叔叔,”师祎笑了出来,“你的电话会议不开了吗?肖秘书都有七个未接来电了。”
从砸碎那只玻璃杯开始,师祎突然变得亢奋、焦躁、神经质,而现在这些都已消失无踪。单看言行举止,师祎确实恢复正常了。贺骏看他半晌,最后只说:
“有事电话,没事睡吧。”
师祎挑眉,以示他知道了,意外听话地把蓝皮教材往床头一放,倒进床褥中,乖顺地闭上了眼。然而最外面那扇大门刚一合上,师祎立刻摸到手机拨出个电话,一接通就道:
“陆伯,贺骏是不是让人堵叶茂去了?都撤回来!”
他边说边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玄关,取出贺骏带来的新外套,光着上身就裹上,一面换着裤子和鞋,一面还在说:
“不是,就是意外,是我同学的邻居。那么近,整没整过我看不出?”
“我只喝了一点儿,没醉,没人暗算我。您听我的,撤回来。”他越说越急,拉开房门就要出去,一擡头,被定在了原地,“陆伯!我说话不管用了是——。”
只见贺骏从容地站在门口,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贺骏,”师祎有点儿被惹毛了,“连我睡什么人都要管,是不是就没劲了?”
贺骏瞧着师祎,不动不说话。两个人只差了五公分,都是一米八往上的高挑个头,隔着一道门对峙像两头蓄势待发的狮。可年长者的气势几乎是全方位的碾压,让师祎怒视他片刻,很快败下阵来,无奈道:
“我那是冲动……因为确实像。让他走就是没打算再见的意思,又不认识他,没必要影响人家正常生活。”
说完把耳边的手机往贺骏面前一递,见贺骏接过了,这才偏头把自己的脸往前凑。贺骏倾身在师祎脸颊上吻了吻,总算松口对电话那头说:
“撤了吧。”
而此时此刻,还在走着夜路的叶茂对自己的绝处逢生毫无所觉。
小街巷又窄又深,路灯与路灯之间隔得老远,昏黄的的灯光只能说聊胜于无。叶茂小心避让着那些坑坑洼洼,将那一叠纸币紧紧攥在手上,又把两手交叉在胸前,含着胸做贼似的埋头赶路。忽然听见手机铃响,把自己吓一大跳。
“你总算开机呀!再冇声气我报警啦!”
来电的是钟朗,一张口就大呼小叫的。
“冇嘢,”听见熟悉的声音,叶茂也悄悄松了口气,搪塞道,“饮多训着咗,手机又冇电啦。”
“喺边度训嘅?唔系送衫乜?”
“走廊啦。”快到家了,叶茂走到楼梯口,擡头一眼就看到钟朗趴在五楼的窗户边上偷偷抽烟,“师祎冲澡,等佢好耐,就训着眼。”
“你够劲啊!”钟朗也看到了他,叼着烟的手狠狠指了指叶茂,“快返归吧,叶阿姨问我好几回。”
说完把烟头从五楼丢了下去,关上了窗户。
叶茂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又送出来,像踏入龙潭虎穴那样,沉着脸一头扎进漆黑的楼梯口。
“茂茂!”叶茂的钥匙刚插进钥匙孔,房门“呼啦”一下就开了,一位中年女性扑上来就把人拽进屋里,急道,“伤到没有?他们为难你了吗?”
叶茂一脸莫名地叫了一声“妈”,再环视一圈客厅,看到除了母亲叶芝凡,沙发上还坐了个戴墨镜的男人。这人叶茂见过,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叫忠哥。忠哥左右各站一小弟,面前的茶几边还有个面相凶狠的壮壮汉,用手把另一个男人的脑袋压在茶几的玻璃面上,鼻子嘴巴都被压变形了。
一见这副架势,叶茂脸拉得更沉,攥在手里的一万块立刻丢在了茶几上。忠哥看见这薄薄的一沓钱就笑了,拿起来翻了翻,还确实张张都是钞票,没掺假,便觉得更好笑了,把钱丢回茶几上,说:
“小朋友,你舅舅欠的是三十万,不是三万。”
“他欠钱让他自己还,让他爸妈还!”叶芝凡一个箭步上前把那一万块拿了回来,反手塞回给叶茂,还挡在他跟前,说,“他们叶家没我这个女儿,你们再来我要报警了!”
忠哥很显然不吃“报警”的恐吓,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坐得更稳了。
“叶家在永平有栋老宅,连房带地能值二十万,是叶福荣他爷爷的。他自己的房多半抵了吧?他爸妈在惠乡还有块宅基地。”
叶芝凡一个磕绊都不打就把自己的废物弟弟卖了个底掉,见叶福荣瞪她,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还说:
“现在你们能走了,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话音落,忠哥打了个手势,壮汉立刻松开了叶福荣,在他脸上拍了拍,没为难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撤了。
“你个白眼狼!你敢卖叶家的祖宅!”只见刚才还窝窝囊囊的叶福荣立刻神气了起来,指着叶芝凡鼻子就骂,“爸妈白养你这么——啊!”
叶茂一声不吭上前就扭了叶福荣的手腕。他比干瘦的叶福荣结实不少,忍着没往他肚子上给一脚,拉扯着将人丢出门外,迅速关门落锁。那叶福荣也是个只敢在窝里横的孬货,站在楼梯间里放肆叫骂:
“爸妈养你这么大,你就出去卖!卖出个杂种来,还敢跟家里叫板!现在你还敢打叶家祖宅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