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二七
嘴唇上的触感有些痒，柔软、温热，漫不经心地逗着叶茂的舌尖，跟师祎以往接过的吻没什么本质区别。可他却感到有某种微不足道的愿望，被不期而至地满足了。就像是“要不要接吻”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有人立刻回答“好巧，我也想”。这种感觉让他放松极了，半眯着的眼彻底闭上，侧头埋进这人温暖的颈窝里，双手用力抱住了叶茂。
两个人什么样的事都做了，好像还从没这么抱过。叶茂的短发一点不扎手，短茸茸地贴着掌心，体温高，隔着两件衣服还能觉得暖烘烘的，像师祎小时候在浴缸里抱住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怀抱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却有种“得到”的感觉。
可就在叶茂深呼吸着准备继续这个吻时，师祎擡手把人往边上一推，拍拍裤子就站了起来，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你干嘛？”
叶茂追着他站起来，摸不清师祎这百转千回的套路，手上解着缠在腰上的攀岩绳，小步跟上。没被搭理就伸长脖子探到前面，想开口问也不知道问什么，跟在净水器下接水喝的师祎大眼瞪小眼。
师祎左手喝水，看一眼他手里的攀岩绳，右手向前摊开一伸，勾了勾手。叶茂撇着嘴把绳子解下来绕成一卷，放到师祎手上，根本不觉得是件大事：
“每隔四楼有一根横向的构造柱，挺粗的，离消防连廊很近。我从八楼爬上来，不高。”
师祎哐当一声把杯子磕在桌上，一想到叶茂用这么根绳子吊在九楼的外墙上，他就心有余悸。可叶茂性格拧巴，自尊心还强，有那么点吃软不吃硬的意思。
“你不回我短信，电话也打不通。”他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怎么耐烦地低头拨弄着指甲说，“我路过医院，看见有好多人拉着横幅坐在医院门口哭，还有记者追着叶嘉茂指名道姓打听你。”
“所以你，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找到我，值得吗？你想没想过万一……”
师祎把脸偏了过去，松散的金发垂下来，欲言又止，最后干脆只留给叶茂一个抿住的嘴角，用低哑的嗓音轻声说：
“抱歉，是我让你担心了。”
叶茂掰着指甲的动作一顿，见人垂眼捋着耳后的长发，说完这句就不吭声了，睫毛一颤一颤的。平日里冷淡得生气都懒得擡眼的人，叶茂哪里见他这样委屈过，一时僵住了。
“没有，我就是…就是一下子找不到你，怕你又……”明知师祎狡猾，叶茂还是心慌起来，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是我…冲动了，不该这么冒险，我错了，你别——”
生活不常给叶茂逞强的机会，可他面上不声不响，心里从来是不服气的。到了眼下真想服软的时候，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看不到师祎的表情，只觉得焦虑更甚，无措地去拨那垂下来的长发，想看见师祎的眼睛。不料长发掀起，见到的的是拼命忍耐的师祎，他在擡眼看见叶茂满脸紧张时扑哧一下破功，扬起一张格外开心的笑脸。
叶茂脸上的担忧迟钝地维持了好几秒，然后僵硬地垮下来变回一脸的面无表情，手一擡抽走，被师祎及时抓住。
“哎，别走啊，真的吓到我了，现在心跳还一百二，你摸。”
他捉着叶茂的手指压在自己颈侧，快速搏动的颈动脉跳跃着挤压指腹，有没有一百二叶茂也不知道，但他还是皱起眉头来，犹豫着开口问：
“那……要紧吗？”
“啊——”师祎装模做样地沉吟了一阵，扬起下巴半眯着眼看向叶茂，“你要答应我再也没有下次，就不要紧了。”
似笑非笑的放松神态让这张挑不出错处的脸如同泛着柔光的珍珠，而叶茂是被宝物迷了眼的窃珠小贼，差一点就要点头答应了，好险忍住，垂眼看着自己指尖的位置不说话。
叶茂遇事冲动且情绪化，可一旦停下来又愧疚得很明显，像只足够聪明但没人教的小狗，让师祎不忍苛责。他打算慢慢解决这个问题，因此高举轻放，用玩笑结束了话题。然而叶茂的手没有收回来，依然缓缓抚摸师祎的脖颈，忽然靠近问：
“不打算直说你很担心我吗？或者说你很想我？”
师祎眉毛一挑，意识到自己有些许误判。
“你想我了，想见我，立刻见到我。”叶茂用拇指抵住喉结，食指漫不经心地拨开金色长发，摩挲着师祎后颈处几枚不大明显的吻痕，“我看你挺高兴的。”
这哪里是只小狗，分明是装模做样的狼崽。
“是啊，明知道有多危险见到你还是觉得高兴，一想到你这么着急，甚至会有点得意。”师祎本来也是逗人玩，这会儿简直像妖妃在光明正大地蛊惑他的君王，连狐狸尾巴都不屑于藏，“所以我多坏啊，下次别这样了，多想着点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冒这样的险。”
因为贺骏以往从不在他身上留印子，师祎一直没发现那些被头发挡住的吻痕。他摸出叶茂给的那颗蜜桃奶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糖衣送进嘴里，一双笑眼亮晶晶地望住眼前人。
“不过，反正你来都来了，贼还不走空呢，不如带点什么走吧。”劣质的人工甜味在口齿间漫溢，让师祎毫不自知地笑得甜得很，“比如把我带走。”
虚握在他脖子上的手有一瞬间突然收紧，在师祎刚刚感到压迫时又立刻松开。叶茂的视线始终落在吻痕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收回了手答道：
“这可是你说的。”
很快师祎就体验到，悬在九楼外墙上的感觉果然非同凡响。
比起简陋的攀岩绳，师祎找出家里火灾逃生用的专业速降设备，被叶茂紧贴在身后亦步亦趋地领着，有惊无险从九楼降到八楼，沿叶茂的来路最终落在八楼消防连廊上。叶茂很有技巧地在外墙上辗转腾挪，像片叶子似的轻巧，捎带上一个师祎只是让他更加谨慎，却不见得吃力。
双脚踩上地面后师祎偷偷松了一口气，不无后怕道：
“还是太吓人了，怎么你这么熟练？”
他今天翻墙上树、钻缝撬门，七岁以后就没再干过的事在二十七岁干了个遍，脸上蹭着墙灰，头饰顶着树叶，低头叉腰地站在马路边，像半路摔坑里了一样。
“小时候学的，当锻炼了。”
叶茂从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小跑出来，递给师祎一瓶水，伸手捋好他耳后的头发，拆开一只新口罩还帮他戴好，再摸出一顶不知那里弄到的鸭舌帽，仔仔细细压在师祎头上，表情认真得像在给保险柜上锁。
师祎觉得有趣，笑眯眯地任人摆布。
“溜门撬锁都学，可以嘛你，小时候不老实啊。”
贺骏的大平层位于南江洲心岛上高级住宅区，进出岛屿只有两条路，监控和安保都很密集。叶茂来踩过很多次点了，对周边倒是熟悉，可带着师祎走不了他常走的路线，想不留下记录没那么容易。于是他一边左顾右盼地思考着，一边答得漫不经心：
“嗯，是不怎么老实，学做贼，飞贼。”
“啊，”这个回答让师祎略微一顿，依然毫无负担地跟着叶茂上了公交，“我家这边你来过不少次了吧，跟踪我？”
叶茂手上的公交卡“嘀”了两声，回头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公交二层，等师祎挨着他坐下了，才说：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是不怎么意外，感觉这件事我好像早就知道了，只是刚想起来。就是有点……恍然大悟，但不觉得惊讶。”洲心岛上有大半是风景区，他们乘的是旅游线路双层巴士，师祎坐在第一排的观景窗前，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好一会儿又突然问，“学这个为什么？跟你的那个师兄有关系吗？”
叶茂拿过师祎手里的矿泉水，听到这话动作停顿了一下，拧开瓶盖再递回去，偏过头去不说话。双层巴士很高，有些低矮的枝条会贴着车顶掠过，投下滚动着的斑驳树影，让叶茂左耳上那枚布满陈旧划痕的纯银耳钉闪闪发亮。师祎伸手上去摸了摸，语气很随意地说：
“还是跟你的耳钉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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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作大死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