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二五
他吻得漫不经心,可贺骏回应得很动情。对,动情,师祎有些难以想象这个词要怎么和贺骏的形象重合在一起。他毫无理由地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关于贺骏因情失态的记忆,哪怕在缺失的那部分里也不会有。大人很少这样迫切地索要,挨着他这样紧,掌心贴上肌肤的时候只迟疑了一瞬,很快剥开衣料深入进去,用力摩挲着干燥顺滑的皮肉。
这是一双很适合调动情欲的手,给予的抚摸柔和有力,如同一个铺展开来的拥抱,又像一张徐徐收紧的网。师祎对此受用,垂着眼轻慢绵长地喘息着,像幼兽一样用脸颊去蹭大人滚烫的耳廓,小声让他再用点力。贺骏的学生时代在欧洲度过,接受的是老派绅士教育,擅长网球和马术,一双手即便保养得当,指腹划过肌理,触感依然粗粝,令人着迷。他脱师祎的衣服,像在剥一只将熟未熟的橘,指尖发力掐进肌理中,皮肉剥离时能听到纤维崩断的声音,让人口舌生津。
光洁如新的表皮落地,获得一具疤痕遍布的肉体。
师祎已经习惯了对贺骏袒露,大方地丢开手边的布料,露出疤痕遍布的躯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自残伤集中在手肘上下、大腿中段,腹中偏右还有一道尚且新鲜的手术刀痕。在贺骏面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丑陋、卑劣、负罪,因为贺骏是比他更加罪孽深重的共犯。如果终有一天接受审判,那也是贺骏罪高一等。因此他肆无忌惮,将这场性爱视作对内心那一点点愧疚的买断,手往下伸进贺骏的裤子里,咬着大人的耳垂轻声催促,催促这头恶龙剖腹取珠。
“你不是想吗,还等什么?”
贺骏不年轻了,他比师祎年长整二十岁,情感不再丰沛,也早过了会被荷尔蒙或肉欲轻易支配的年纪。金钱和权力填满了他的欲壑,让人餍足又空虚,冷漠得像一台为了家族日夜运作的机器。从来只有贺骏问师祎“想不想、要不要做”,这些荒唐事从这个衣冠禽兽嘴里说出来,语调平淡得连起伏都没有,像监护人在履行职责一样理直气壮。
可眼下贺骏掐住下巴吻他,推搡着他压在床上,宽厚的背肌跟着手臂的动作拉伸再收紧,呼吸深重又极力想压抑。一直以来贺骏仿佛坚不可摧的意志原来如此脆弱,五指往下兜住赘物轻轻收拢,就能让大人搂着他的手用力到失控。指尖揉搓着往上一提,原来这老家伙还会咬人,一边咬一边吻,把师祎吻得气短。
这让师祎忽然意识到,从没见过的东西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卧室的淋浴间转角就到,贺骏双手搂紧了一用力,师祎就两脚离地伏在了他肩头,大笑着被半扛半抱地带进浴室,坐在浴缸边时都还在笑。
一只纸老虎,只要捅破了第一个窟窿,余下的就都不堪一击。师祎反客为主地压向贺骏,双手捧起他的脸,沾水的指尖从些许灰白的鬓发间梳进去,再顺着颈椎往下,扯下昂贵丝滑的衬衫,揉皱平整熨贴的西裤,压着贺骏后背让他高昂着的器官抵在自己身上,看他在深吻中极力克制,又难以忍耐地慢慢挺动。
“贺叔叔,”他撑在浴缸边沿,声音被贺骏清洗扩张的动作频频打断,迷蒙地撩起眼皮,却像貌美的人鱼露出了獠牙,“你爱我。”
久违的称呼让贺骏的动作一顿。康复后的师祎更喜欢对他直呼其名,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几乎要让贺骏以为自己已经刑满释放。他显而易见地僵直了片刻,才强硬地用舌头去堵师祎的嘴,手上开拓的频率不满地加快,顶得师祎挺着腰呜咽起来。
“太…快了……”
可贺骏没有因此放过他,反而半边身子进到浴缸里,托着后腰把师祎往上举,俯身把半软不硬的性器含了进去。师祎噎塞着哼了一声,支撑着上身的双臂立刻紧张地绷直了,弓起腰直想往后躲,却正撞进贺骏的手心里。
挑衅大人并非全无风险,贺骏实在太了解手中这具美丽又残破的身体了,知道师祎何时畏惧,何时沉迷。他用手指细细磋磨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放任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又要用滚烫的唇舌折磨他。粗大的指节撑开已经松软湿滑的腔口,温水“咕啾咕啾”地往里灌,温吞又空虚的异物感让师祎浑身都绷紧了,撑着浴缸几乎想往外逃。
贺骏从没这样折腾过他。师祎对性事的钝感更多出于心理层面,不代表他的身体同样迟钝,反而当心理滞后于生理时,快感就是折磨。他被身后的手指磨出低哑又细长的喉音,半软不硬的阴茎被吮得前端都发红,快意像针一样扎在脆弱的器官上,让冷眼旁观的灵魂愈发鄙夷。
他感觉贺骏是不高兴了。这太稀奇了,师祎再次发现自己也没有任何关于贺骏情绪不佳的记忆,甚至连他有没有情绪竟都是个疑问句。“贺叔叔”一直像个有求必应的呼叫铃,他每每纠结迟疑的,都是要不要按铃,却从不担心不会有回应,也不考虑贺骏是什么感受。
“你爱我,”师祎在贺骏面前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坏小孩,他不痛快了,贺骏也别想好过,“你在车上强奸我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爱我吗?”
其实在师祎淡薄的道德观念里,跟他曾经承受过的相比,那次半途而废到连裤子都没脱下来的腿交根本算不上是强奸。可刺痛他的是当时贺骏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自甘堕落、无可救药的妓女。
“把我半夜从床上丢下去,禁止进你房间的时候,”可他的灵魂一半是瑟瑟发抖的羊羔,另一半是原形毕露的海妖,他已经抑制不住啖血食肉的本能,要亲自上手揭下这张寄养在贺骏身上的人皮,“想过有一天会爱我吗?”
师祎终于记起自己遗忘已久的初衷。他依赖贺骏百依百顺的给养过活已经太久了,久到他真的要误以为自己是在贺骏身上追逐爱情,而不是想带他一起下地狱。他才不相信什么爱情,他只是觉得地狱太可怕了,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
“推开阁楼看见我赤身裸体像条狗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爱我吗?”
他果然擅长拿捏贺骏,已然掌握了伤害自己就是伤害贺骏的诀窍,几乎要激怒眼前的大人。这是被爱的人才有的特权,甚至在贺骏眼中看到痛惜和挣扎时,师祎都兴奋到要生出快感来。
“哈哈……贺骏你没救了,”师祎用砂纸一样的烟嗓咯咯笑着,抓着贺骏的头发弯下腰去吻他,用舌头卷干净他给自己口交时的腥味,笑着宣布,“你爱我!”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最后一次”的心理暗示,师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以至于贺骏将他用浴巾裹住摔在床上都没觉得疼,直到粗硬的阴茎蛮横地破开还不够放松的内里时,才低哑地哀叫了一声:
“嘶——疼!”
他疼得后背整个弓起,散乱的金发滑落下去,手臂肌肉都凸显出来,双手扶住额头抵在床上,使劲喘着粗气。好在贺骏还不足够狠心,挺进去后喘息着没再动作,大概也不好受。他看师祎疼得发抖,有些后悔地低头吻他凸起的颈椎骨节,手掌在濡湿的后背上缓慢抚摸,说话却依然夹着怒气。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贺骏在师祎呜咽的哼声中缓缓后撤,然后突然一撞到底,在师祎痛叫时掰过他的脸凑上去深吻,在痛苦的吻中痛苦地质问他:
“要我承认对自己养大的小孩有性欲,”
“承认嫉妒每一个能碰你的人。”
高档的床垫弹性十足,贺骏每一次发力都能得到颤抖的回应,可搅动着的腔体带来的却不是欢愉。师祎把头埋在被子里,汗都下来了,宁愿咬着被单不出声,也不说一句软话。一大一小赌着气埋头苦干,也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贺骏在大开大合的动作中被夹得不算好过,自虐一般机械又用力地动作着,还要接着问:
“承认我恨不得用链子把你栓在手边,还要装作大度给你自由的样子,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终于师祎实在是受不住了,反手往身后去打那老畜牲,想让他轻一点。却被抓住小臂拉拽了起来,腰腹往前反弓着,体内的姿势微妙地变动,正好能抵在敏感的地方。
“呃!”
到底是肉体的记忆积年累月,体位只需稍稍变动,贺骏就能轻易找到师祎喜欢的位置。他浅而轻快地进出,抵着那处不着急地做着水磨工夫。他的小孩被肏得浑身都发红,喘得厉害,粘稠的腺液淅淅沥沥流个不停,不是不得趣的样子,前头却始终软着。大人看着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从里面退了出来,把累得懒得动的师祎翻了个身躺着,膝盖头点地在床边跪下,弯腰舔了上去。
师祎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想躲,立刻被压着腿根按住了。贺骏一手拢着他疲软的性器,一手压住他胯骨,埋首在腥膻的两股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避孕套,轻轻舔了一下红肿可怜的肛口。这老东西就是这样,他的“贺叔叔错了”没有一句是诚心的,真正想认错的时候,又总做些让人消受不起的事情。他手上轻缓快速地套弄着师祎的阴茎,舌尖一下一下地安抚刚刚惨遭蹂躏的小穴,然后往上舔着把两个微凉的卵丸含进嘴里,嘬弄着要把他的小孩逼出声音。
“别弄了……”师祎用手挡着眼睛,腰腹随着腔口处一下一下的湿热触感而阵阵发抖,“你别弄了!”
可更让人措手不及的还在后头。
贺骏撸了两把手里差不多硬起来的阴茎,浇了不少润滑上去揉搓几下后,撑着师祎剧烈起伏的胸膛,有些笨拙地膝行两步,将将对准了,低着头慢慢坐了上去。师祎张着嘴简直要失声了,偏着脸不敢看贺骏,两手抓住他大腿用力到要嵌进肉里。利刃插入脏腑的那一刻,贺骏掰起师祎的下巴,轻吮着紧闭的眼角,用轻到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交出了他的底牌。
“我爱你,不需要你也爱我。”
师祎浑身通红地躺在床上,胸膛随着贺骏的动作剧烈地起伏着,却干脆用小臂挡住眼睛,一声不吭地咬着牙。
他应该是聊斋里半夜画皮的恶鬼,或者下凡洗澡被偷走衣服的鹤女,理应在吓死屋主后取走他的人皮,或者找到被藏匿的羽衣,抛弃囚困她的所谓家庭翩然离去。而不应是书生把血淋淋的人皮亲自交到他手上,也不该是农夫取出精心缝补的衣裳,说要为她送行。
张牙舞爪大笑着的怪物消失了,只有不知所措的小孩埋头抵在大人胸前,依然不肯露脸,只细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师祎口口声声向贺骏声讨着“爱”,要求一份稳定、正常的感情,却其实从未有哪怕一时一刻,真正爱着贺骏。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只是在他最惊惧混乱的时刻,奋力挣扎着想得到、占有一样最像爱情的东西,以证明他没有被伤害、没有被侵犯、没有被遗弃。
他不是腐败的鲜花、发霉的蛋糕、残破的瓷杯,他是被爱着的,他值得,他应当!
可现在师祎得到了,捧着恶龙鲜血淋漓的宝珠,觉得自己此刻理应难过得掉眼泪,眼眶里却干涩得刺痛,半颗水珠都挤不出来。像堂吉诃德被风车掀翻在地,应声而倒的纸老虎到底是谁呢?谁才是这场荒诞剧里可笑的独演呢?他一直亡命奔逃想要摆脱的怪物,是不是他自己的影子呢?
倒是贺骏被汗水蜇得睁不开眼睛,感觉师祎呼吸太急促了,还要摸索着浅浅吻他。
“好了,别伤心了。不说不高兴,说了也不高兴,”贺骏坚持得辛苦,自己也是满额的汗,凝在眉骨上快要滴下来,伸手去拨师祎的胳膊,“怎么有你这么难弄的小孩。”
他的小祎还是太心软了,哪里有受害者向强奸犯道歉的时候。这可是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小孩,这么聪明、漂亮、善良,他怎么敢,又怎么舍得呢。没有人可以伤害师祎,贺骏自己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