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十一 - 师祎 - 得寸不进尺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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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十一

“叶嘉茂最近在跟人相亲,有医院同事介绍的,也有家里亲戚介绍的。上月找中介问过几次卖燕城房子的事,看起来是真的打算结婚。”贺祐翻着手里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文字,只挑自己圈画出的重点说,“他小时候被爷爷奶奶带大,还有个大伯,就住在这边邻省的乡下,离南城不算远。爷爷很早意外去世了,奶奶上周刚出院,做的肺部肿瘤切除。”

陆叔上了年纪,要替贺骏操劳的事情太多,渐渐力不从心。于是现在大多数时候,跟在贺骏身边的人就换成了贺祐。贺祐办事妥帖,年轻但很会察言观色,人也沉静,如果不提他曾是贺骏的枕边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三月是进修医生的报名时间,南大附医是教学医院,有选派名额,进修时间半年。另外,省内要配合国家计划组建一支派往非洲的援外医疗队,也是南大附医牵头,为期一年,六月出发,很快也可以报名了。”

贺骏视线还落在电脑的显示屏上,正做着其他工作,听完想都没想就说:

“非洲。”

贺祐立刻会意,在资料上记了下来,毫无停顿地继续:

“去年圣诞节前有酒庄来信,说新下了一批两年的霞多丽干白,在期酒周评价很好,只出品了几百支。年前我按预算提了一箱。”

“嗯。取两支问候一下许院长,约个时间吃顿便饭,问问援外的事。还有,麻醉科的梁主任也约上。”贺骏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看表情是满意的,“查一下小祎读博有什么方向、合适接收的医院,需要哪些条件,整理好这两天发给我。要出国的,最好是欧洲,美国也可以。再看看省里有没有交流计划,还有今年的公派留学,来不来得及,实在没有就出资捐一个合作交换项目。最好今年,最迟在叶嘉茂回来前,要能把人送出去,方案都一并做了。”

说完顿了顿,视线垂下来一瞬,又擡起来,继续说:

“等见过梁主任,做好的方案也给小祎带去一份,问问看他自己什么想法。”

听到这里,一直表现出恭敬干练的贺祐迟疑了片刻,少见地反问了一句:

“要我……去吗?”

“去吧。”但贺骏像没听懂他为什么迟疑一样,甚至都没看贺祐一眼,只是挥了挥手,冷淡道,“他不会记得你的。”

贺祐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掩饰过去,顺从地答了是,翻过手上的纸张,快速与贺骏核对接下来的工作。近一个钟过去,贺骏才暂时处理完这些可以立刻决定的小事,接下来的一整天,还有更多不那么好解决的麻烦事在等着他的决策与规划。想到这些,贺骏隐隐有些头痛,贺祐看他擡手揉额角,立刻从吧台取了咖啡上来,并例行嘱咐贺骏吃药。最后退出办公室前,他又想起一桩事情,说:

“何旭已经从禁毒支队移交到刑队了,就是叶茂的那位师兄。”

贺骏闻言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刚要开口又停住,抿着嘴沉默了半晌,才答:

“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我明白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在公司走廊上的贺祐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与相遇的同事点头致意。专属于贺骏的楼层里往来的人很少,两侧的墙面格外高耸,脚步声消失在厚重的地毯中。如果没有前台秘书点击鼠标的“哒哒”声和打印机规律的噪音,这里简直像一座灯火通明的棺材。贺祐在等电梯时,回头望向这座棺材主人所在的方向,眼底的温顺中透出些许怜悯。垂头再看向手中的资料,看到自己亲手写下的“师祎”二字,眼神里却有不忿。

有的人已经应有尽有,到底还对什么不满意呢?

贺祐以前不叫贺祐,但他无意找回自己的名姓,毕竟也没寄托着什么美好回忆。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小少爷记不住也不那么奇怪。

在阁楼与师祎发生争执后,贺祐一度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惶恐了两天夜不能寐,第三日一早,却被管家送去了南城,暂时安置在了贺骏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码头的事不能再拖了,贺骏打算带他出席饭局,于是找人给贺祐置办了一身体面衣裳。可一个发育不良的瘦小少年,穿得太局促,对着镜子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别扭。

人带出去就是贺家的脸面,贺骏皱眉看向镜子,不怎么满意,于是转头对陆叔说:

“这里还有没有小祎的衣服?稍微正式一点,找两件合身的,拿出来给他试试。”

师祎刚被带出阁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夜里几乎合不了眼,总要大白天躲在贺骏办公室里睡觉。后来念初中住校,渐渐来得少了,但零零散散留下不少换洗的衣服。家里短不了他的吃用,薛颍又爱买这些,衣服怕是多得师祎自己都记不清,不缺这么两件。贺祐大师祎两岁,但骨架要瘦小一圈,也没怎么抽条,穿这些旧衣倒是勉强合身。虽说是旧衣,可没穿过几回,上身后像崭新的一样,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贺祐明白这些物件个个比他值钱,小心翼翼扣着纽扣,都不太敢用手碰,半天扣不上一颗。倒是贺骏,亲自动手帮贺祐系上了扣子,很随意地说:

“衣服就是衣服,人比物件贵重,不用这么小心。”

“嗯…嗯。”

靠过来的成年男人身上带着优雅的古龙水香味,贺祐紧张地应了,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理好衣服,脸上不自觉地发烫。以至于他主观忽略了这么些时日以来,贺骏完全没问过他的名字,大概根本不在乎。

可没过几天他收拾好自己,等着跟贺骏出门时,休息间外面传来陆叔与其他人对话的声音。

“贺叔叔呢?”外头是师祎在跟陆叔说话,“他没在家,我以为他来公司了。啊…不用,我去里面睡一下就行。”

师祎从老宅回来后又失眠得厉害,夜里睡不了一个整觉,白天黏贺骏又黏得紧了,好像回到了三年前。而贺骏比先前更纵容他,为此公司都不呆了,每天来打个转就回家办公。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贺骏有饭局,这会儿出门应酬去了,稍等还要来接走贺祐,因此并不在家。按贺骏的习惯,如果他不在,他的办公室是连陆叔都不能随便进去的,但师祎除外。贺骏在的地方,他来去自由,不需要跟任何人招呼,没人会不长眼地拦他。他精神不好,心情也跟着很差,少爷气性上来了,根本没在听陆叔说话,径直去推休息间的门。一推开,就跟打算躲进卫生间但没来得及的贺祐撞了个正着,穿的还是他的衣服。

那时候师祎病得还不厉害,至少外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陆叔也不太知道他的脾性,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不插手贺骏的家事。然而师祎仿佛早就知晓答案只是这一刻才揭开谜底,一动不动地盯着贺祐好一会儿,一句话没说,摔上门就走了。

这件事贺骏当然很快就知道了,但他没放在心上,也确实无暇细想。今晚的饭局他依然没见到那辆红旗车的车主,倒是被灌得险些又要烂醉。他归国已经十多年,却至今无法习惯国内的酒桌文化。雄性们在酒桌上的等级如此分明,以谁先把谁灌得爬不起来为胜利指标,像对古老野蛮战争的模拟。而拒绝,是一种权力。

贺骏在这场权力的厮杀中倒不至于落败得如此不堪,到家时还留着一丝清醒,看见黑黢黢的客厅里有个窝在沙发上的师祎,记起了休息间里的小龃龉。薛颍因为在老宅遭了的呵斥,正在闹脾气,一个人拎起箱子,出门找酒店住了,还在等贺骏哄她回去。如此,更显得受了气也一声不吭等他回家的师祎贴人心肝。

电视里放着深夜档的b级港片,屏幕惨白的光亮把一动不动的师祎笼罩其中,像只蜷缩在雪中的鸟。贺骏还记得自己身上酒气熏人,先去卫生间漱口,冲了把脸,还换下了衣服,这才出来拂去小鸟头上的雪,问师祎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又失眠。但师祎不说话,只是擡头看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继续用没有焦点的视线盯着电视。那一刻贺骏在师祎身上看到的孤独,很难说是真的共鸣,还是对幼年时自我的投射。就像很多年后他也无法解释,他与师祎畸形的关系,究竟因为爱是自恋的变体,还是说真的存在相反的韦斯特马克效应、或者遗传性性吸引。

但那一刻,至少那一刻,贺骏的心是绝对柔软的。

此时他不是社会意义的男性、雄性,不是丈夫、父亲、男丁,不必掠夺资源、捍卫权力。他的顶顶重要的首件大事,就是哄好他生气的小鸟。醉意让贺骏整个人都醺醺然,趴在沙发靠背上,轻声细语地向师祎道歉,许诺会带他去法国、意大利,买最考究、最精细的衣裳,会在半山辟一处别墅,只给他一个人住。答应他不去上学也可以,往后都在家办公也可以,总之只要师祎不生闷气好好睡觉,什么都可以。

这时就不得不感叹,人类真是一种对“完整”有着病态执着的物种,甚至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去追求这种“完整”。他愿意补偿师祎想要的一切,仿佛在补偿不知何处残缺但就是不完整的自己。

只是当时的贺骏并不了解,他美丽的鸟儿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因此在深夜里,或者已经是凌晨,当贺骏在身下感觉到柔软的触摸时,他依然浸在朦胧的醉意里没有立刻清醒。宿醉的混沌中,晨勃的快感是如此绵软,甚至湿润的口舌附上来时,贺骏还发出了无意识的、舒爽的哼声。他有过不少床伴,却很少有人这样合他心意,节奏和力度都恰到好处,让醒了小半的贺骏主动伸手去摸身下人的后脑。只是头发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时,快意下的吊诡之处终于在贺骏脑中被串联了起来,手心里的发丝硬质且光滑,大概够遮住脖子的长度,平时会扎成一个小揪——是师祎的头发。

贺骏五指一紧,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完全无法思考,立刻抓着头发,把人狠狠甩了出去。肉体撞在衣柜上的巨响传来,都久久无法使他回神。眼前的师祎早已不是贺骏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雏鸟,他抽条得瘦长,已经初具大人的雏形,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冷漠地摸了摸被衣柜把手磕破的头。那张与薛颍像得邪门的脸将熟未熟,美得雌雄莫辨。血淌下来描过这张脸,这副贺骏曾在年轻时迷恋过的五官,像一张洗刷重影的胶片。

这不仅是困于冰雪的小鸟,也是要啖血食肉的怪物。

刹那间升腾起来的恐惧仿佛抽了贺骏一耳光,抽碎了他的伪善和自我陶醉,也让他出离愤怒。拒绝思考的大脑操纵着激素狂飙的身体,冲下床铺,擡手就给了师祎一巴掌。这一巴掌扇得极重,打得师祎人都踉跄了一下,退了半步站稳,歪着头一动不动。

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来了,抽在贺祐脸上或是抽在师祎脸上其实并无什么分别。客厅的电视还开着,但画面已是节目停播的静止画面。灰色方格里一个五颜六色的圆形斑块,伴随着轻微到无法捕捉的电流声,光穿过敞开的卧室房门,打在师祎单薄的后背上。血已经汇聚到了下巴尖,正一滴一滴地砸向脚边。

贺骏一度觉得不知所措,他既愤怒地想把师祎撕碎,又忍不住想帮他擦去脸上的血。以至于僵在原地好一阵子不会动弹,最终硬梆梆地丢下一句:

“你跟谁学得这么下贱!”

然后仓皇狼狈地拂袖离去。

同一个凌晨,贺祐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来叫他的人是副生面孔,冷冰冰地板着脸,待他也不如陆叔客气,只催他做好清洁换上衣服,说车在楼下等他。贺祐迷迷糊糊,没弄明白“做好清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匆匆洗澡被带上了车。夜里的路灯一盏盏从车窗上划过,事后想来,那其实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了贺骏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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