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四六
过去大概小半个月,师祎算了一下领药的周期,选了个夜班后大休的工作日,约了去见医生。当天叶茂一早就来叫师祎起床,起床倒是其次,主要是吃早饭。这小半个月里,他发现师祎这个生活习惯是真的糟糕,不饿不吃,不困不睡。精神来了通宵不合眼,轮到休息又睡上一整天,上班都算帮他调整作息。这要是换个别人也罢,做过胃切除、每天吃安眠药的人还这么折腾,跟找死的区别也不大了。
叶茂用指纹开了锁,一看屋子里连窗帘都没开,师祎果然还在睡,叶茂就上楼去摇他。
“……几点?”师祎夜间惊醒,熬到天亮才睡下,从被子里探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顶,皱巴着脸,瞥一眼闹钟的夜光显示屏,痛苦地小声哀嚎,“九点…才九点!”
说着翻身把被子一卷,裹得更严实了。
“吃点东西再睡。”
“不饿。”
“甜的。”
“……不吃!”
“奶炖梨,放了木瓜、山楂、红枣——”
“…………十点,十点叫我。”
“那我吃了。”
“唉——呀!”师祎大叫一声坐起来,“你好烦啊!”
这样的拉扯也不是第一次了。起初师祎有恃无恐,料想自己睡到几点,叶茂都不会让他饿着。哪知等师祎睡过晌午再爬起来,桌上只剩空空如也的保温桶,和被两人份撑到不想动的叶茂。
郎心似铁啊!
师祎一肚子起床气,但也没发火,眯着眼摸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楞,才开始长吁短叹地刷牙。
“别洗脸,”叶茂对师祎的起床气完全免疫,探头进去嘱咐他,“吃完继续睡,洗清醒了就。”
这个人,说他硬吧,没性子一样不生气,说他软吧,说定的事半步都磨不退。师祎拿叶茂一点办法没有,闭着眼把牙刷了,出来老老实实端起保温桶,呲溜呲溜地嘬着炖奶喝。温热的鲜奶里有一整颗去皮雪花梨,掏空的芯里塞了山楂和剁碎的腌乌梅,把削掉的果柄盖回去,跟一瓣木瓜、两颗红枣炖在一起。甜而不腻,花样还新鲜,是用了心思的。
师祎吃得满脸不情愿,但一口没剩下,等勺子捞到碗底了,才“咦”了一声,问叶茂:
“就一个梨?”
叶茂也惊讶:
“你还能吃两?”
“……倒也不是,”师祎看着就剩个碗底的奶汁,感觉吃光有点没良心,留点残羹给叶茂又怪怪的,“你自己的呢?”
“就一个。”叶茂面无表情地答,“要是你不起来,我吃不掉两颗梨。”
师祎咬着勺子咯咯直笑,对着小半碗甜汤不过犹豫片刻,叶茂就以为他吃不下了,拿过来一仰脖子,一口全灌掉了。
“哎——剩的!”师祎拦都拦不及,“你这…你倒是吃慢点。”
他自己从小就是个爱剩饭的,家里没所谓他剩不剩,吃饱了就倒掉,不爱吃就换。哪怕是贺骏,也没跟他用过同一双筷子,吃同一碗饭。但叶茂经常看见他剩个碗底,或者咬了两口的吃食,就顺手拿过来吃掉。他明白这只是不同的生活习惯,可能叶茂跟妹妹、妈妈都是这么吃饭的,却莫名让师祎觉得亲昵,尤其当这些食物大多是叶茂亲手做的时候。
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伺候一个神经病就够受的了,现在有两个。”
师祎立刻笑不出来了,冷淡地反驳:
“叶蓁不是神经病。”
“你是医生,别揪这种字眼。”那个声音并不放过他,“那严谨一点,她是神经病,你是精神病。”
“师祎?”
有人在喊他,师祎听见了,但有点反应过不来,因为那个声音还在说:
“他盯着你吃饭睡觉的样子,熟悉吗,猜猜能坚持多久?”
“哎,师祎?”
“会比叶嘉茂久吗,比贺骏呢?”
“师祎!”
冰凉且湿润的触感碰到脸上,师祎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叶茂去卫生间用冷水冲凉了手,才用手去摸他。叶茂不说话,看他眼睛转动了,悄悄松了一口气,皱着眉不停用手揉搓他的脸。
“我没事,没事……”师祎搭上叶茂的手,轻拍着安抚他,“刚刚走神了。”
叶茂明知他在遮掩,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担忧又不甘心地瞪着人半天,最后只能单手抱他一下,问他还要不要睡会儿。师祎却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冰箱里有昨天阿姨炖的鸡汤和抻好的手工面,正好解决早午饭。师祎打电话提前了心理治疗的预约,两人吃好直接出门。站在玄关穿鞋系围巾时,叶茂忽然问:
“我这次陪你去,只是陪吗?”
师祎没太理解,扭头看他。
“就是,我能跟你一起见医生吗?”
病程、医嘱这些属于患者隐私,心理治疗尤其严格,即便是家属也不一定有权知情。师祎很想说“可以”,但也只能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耳垂,安慰他说:
“大概率是不行的,不过你可以问医生试试。”
等见到心理治疗师,医生果然不赞成双人治疗,但在师祎的治疗结束后,额外与叶茂单独交流了几句。师祎的心理治疗属于辅助治疗行为,就在精神科门诊隔壁,另一家医院的国际医疗部。时间有限医生也不多废话,上来就问:
“您是师先生的爱人,目前两人正在同居,是吗?”
这话问得叶茂一愣,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点头。
“那我换个说法,您是他的男朋友,你们现在是性伴侣,这个没错吧?”
医生眼尖,看出他迟疑,叶茂赶紧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