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邬震打开门时，看见门口站在邬有和陈凌胜，原本挂着笑的脸一下子耷拉下去。

“你怎么来了？”这话是对着陈凌胜说的。

“我来送邬有上班。”

邬震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淡淡地说了声“进来吧”。

盛兰对陈凌胜没什么敌意，她更在乎邬有的想法。

“儿子回来啦？我带你看看你的新房间。”说完，她便领着邬有去了左手边的卧室。

陈凌胜和邬震坐在沙发上，邬震总觉得既然陈凌胜今天敢和邬有一起来，那就意味着陈凌胜在公开和他叫板。

看来陈凌胜还是没记住上次的教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凌胜坐在邬震旁边，“你在想，我怎么还敢来纠缠邬有？”

邬震身子向后靠，表现出上位者的姿态。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答应他？”

陈凌胜看了眼走廊，确定邬有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邬震也不留情面。

“不止，是我在见过你以后的每分每秒。”

邬震猛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冷漠，你追求的是权力，”陈凌胜拿过桌子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那时我也总觉得自己是为了钱，为了利益。可我们第一次在金全的汽修厂起争执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了。我为的是过想要的生活，我要爱，要自由。你大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威胁我，甚至出手暂停所有人与我的合作。但是，邬震，只要你的权力还没有伸向全世界，我就总有办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不会和邬有分开。”

人类最伟大地方在于什么？在于他们学会用火从而开创新纪元，还是他们利用智慧打败猛兽站上食物链的最顶端？都不是。人类最伟大的地方在于他们敢于向权威宣战，敢于走上最高峰。而这背后，是无数人牺牲于困苦，曾经的困苦都将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剑，刺向懦弱，刺向黑暗深处。

话音刚落，卧室门打开，盛兰牵着邬有的手走了出来。邬有看着陈凌胜脸色没什么异常，倒是他爸看上去不太高兴。

房里的气氛冷了下去，但谁也没有多说。邬有没开口和家里人说他和陈凌胜在一起的消息，他和陈凌胜不一样，陈凌胜已经有了独自决定的能力。可他没有，至少在他爸妈看上去没有。如果他现在开口讲这件事，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在胡闹。

邬震见邬有没当着家人的面提起这件事，也不好单独说出来给全家人找不痛快。他摆了摆手，

“既然邬有回来了，咱们也别说什么了，我在外面定了包间。”

四个人开车去了包间，邬有坐在陈凌胜的车上，

“哥，你上午说的话，我和我妈都听到了。”邬有坦白，他也没想到房间的隔音会差成这个样子。

“但是我妈什么也没说。”他又补充道，这让陈凌胜松了口气。

那时盛兰拉上邬有进了房间，本来她来了兴致正在给邬有找高中时的照片。结果照片还没翻到，就听见门外陈凌胜的声音。之后屋内的两人都陷入沉默，盛兰将屋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事情的经过也能猜个大概。

等到安静，她又转头去看邬有。邬有没多说话，她也只当是不知道。

“儿子，照片都在这个柜子里，你看看。”

盛兰将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邬有的视线落在一张打篮球的照片上。是他扭伤的那次，他也不知道陈凌胜是什么时候到的，但是在照片的左边露出了半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西服，是陈凌胜之前常穿的款式。他灰色太老气，最近似乎也没再见陈凌胜穿过了。

摩天轮转啊转，最终又回到了起点。

他们本就该相见的，所以相见。

世上的一切都有印迹可循，邬有想，谁说陈哥不爱他呢，证据不就在照片里吗？

趁等红绿灯的空隙，他将照片拿给陈凌胜看。陈凌胜不解，直到将照片拿近。

“这是什么时候？”

陈凌胜只觉得邬有身上那件衣服熟悉，却又不敢确定，

“是我去的那次吗？”陈凌胜又问，

邬有从副驾驶座上靠过来，指着陈凌胜的灰色西装，

“这是哥，我认得。”

陈凌胜没注意到，他看着那个人影笑了笑，

“我现在已经不穿灰色西装了。”

“我知道。”

邬震坐在车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盛兰。

“你知道陈凌胜今天为什么来吗？”

盛兰当然知道，可她还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来？”

“咱们儿子在和他谈恋爱，你知道吗？”

盛兰不说话了，她静静地看着邬震。过了许久，她转过头去，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拦着？”

“儿子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咱们？”盛兰反问邬震，这下轮到邬震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反对，可我们反对的不一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