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漾漾
第十四章漾漾
在度过被寒风浸染的痛苦的复习月和考试周后,北清大学终于放了假,并荣获“北市最后一个放假的大学”的称号。寒假里学校不允许学生假期留校,因而盖在路上的薄雪身上都没什么脚印,只是间隔几百米就会出现几道小梅花印。
还没有出现发福趋势的橘猫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又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树上的鸟雀见怪不怪,依旧稳稳地站在树枝上,用尖嘴顺着自己的毛。
热气从保温杯里升起,悠悠地爬上桌上绿萝的叶子,又被暖气蒸得看不见。
纪知颜抬起头,抬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肩颈。
虽然学生们放假了,但老师还得把卷子改了,所以纪知颜待在学校分配的办公室里,用红笔刷刷地改着卷子。
这届学生还不错,高分的人挺多,不免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丝对自己教学能力的自夸来。
不过可惜,还是有人挂科。
她按开手机,点进和学生的教学群里,看到里面刷屏的“老师,菜菜,捞捞”,短促地笑了一下。
捞是不可能捞的。
她端起保温杯,冲着液面吹了口气,正要垂眸喝一口的时候却看见窗外有人来的样子。
办公室在一楼,现在窗户上因为满窗都是水汽而让那人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的,只略略地现出不甚清晰的轮廓来。
纪知颜只能看见因为跑动而甩动的马尾辫,明朗地驱散着想要落到头发上的雪花。
在短靴踏着薄雪而来的脚步声里,纪知颜放下了杯子。
叩叩。
窗户被人叩响,原本就摇摇欲坠想要落下的水珠终于落下,在玻璃上划出粗细不一的水痕。
正好现出窗外来人笑着的杏眼,和微红的脸颊。
水帘被屋里的人用手抹开,纪知颜扯了张纸细细擦着满手的水,目光像是被冻住,就是不分给窗外的少女一眼。
叩叩。
杉晓瑟又抬手敲了敲窗,刚才笑着的脸都鼓起了气,像是一只塞满了肉馅的包子。
纸团被揉做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从塑料垃圾袋上滚下去,哗啦啦的。
纪知颜终于抬了眼,她甩甩刚被擦干的手,又用拇指勾着西装裤边的口袋,站到了窗户前。
叩叩。
窗外的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盯着还靠在窗户上的那只细长且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从指尖看到手腕都没有一个配饰,只凭着像玉石一般的本质就能轻而易举地引得别人向她俯首。
是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叩响了窗户,又正好叩在杉晓瑟鼻尖的位置。
她刚才挨得近,鼻尖都抵到了玻璃上,所以纪知颜刚才短暂的动作,是隔着薄薄的玻璃轻敲到她的鼻尖上。
酥酥的,麻麻的。
又像是雪花找到后颈的缝隙,钻进衣服里给人一个激灵。
杉晓瑟抬手摸摸鼻尖,又勾起嘴角向纪知颜笑笑。
纪知颜收回了靠在玻璃上的手,把脸侧的头发拨到背后,最后和左手一样用拇指勾着口袋。
一般青春期的男生喜欢做这个动作,并且自以为能迷倒一大片,但其实在别人眼里难以逃脱小混混的评价。
但纪知颜身上纯白的衬衫被解开了两颗扣子,纯纯是个装饰的项链像是在保卫松掉的领口,蜿蜒了一圈之后在第三棵扣子下认识到了自己无能为力的宿命。
白皙的胸口前残留着几根逃脱了撩拨的头发,全心全意地缠绕在扣子上。
她身上没有一点混子气,只有若有若无显现的让人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的气质。
指尖泛着红的手搭在了玻璃上,意味不明地描摹窗内之人的轮廓。
纪知颜挑起的眉让杉晓瑟收回了手,在又扯出一个笑容之后跑进了楼里。
大概过了半分钟,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露出杉晓瑟冻得发红的脸。
“回来了不进门去敲窗户干嘛?”纪知颜指指她身边的椅子,又上前一步帮杉晓瑟把围巾取下来。
“想看看你会不会理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被取了围巾后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被烫得嘶哈嘶哈的。
“万一有别的老师在怎么办?”她说着把水杯拿到自己面前盖上了盖子,“还有,这是我的杯子。”
别搞混了谢谢。
“我不能喝你的杯子吗?”语气有些委屈。
但纪知颜和她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了,她作为一个小妖怪,别的本事不好说,但只有撒娇装委屈这一项,修炼了个十成十。
要不是她是自己捡回来的,少说要怀疑怀疑她是狐狸精来人间□□/气的。
“不能,还有,别撒娇,”她把保温杯装进自己包里,杜绝某人以不小心拿错来当借口的行为,“我不吃这一套。”
“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啊不,她还有一点本事,就是瞬间就能把刚才委屈得要落泪的自己忘记。
不好说这是没心没肺还是天生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