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浑水
许云易嘴角轻扬，接过那块铁板，先是悠然自得地抛掷了两下，以手感估量其分量，察觉并无异样后，才缓缓将视线聚焦于其上。
这铁板泛着古朴的黄铜光泽，握于掌心，尺寸恰好与一掌相契，边缘凹凸不平，棱角分明，宛如自某庞大物件上被粗暴地撕裂下来的一部分，带着一种莫名的沧桑与神秘。
许云易又把目光转向其表面纹理之上，它复杂而多变，交错纵横间，竟隐约能观出龙身之姿。
一角落处，更可见无数线条，交织成的半只龙爪，一直向外延伸。
“怪不得叫龙纹铁板。”
许云易暗自嘀咕，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以后，失望地递回给沁怜。
“我还是想不通！以我观察，此铁板除雕工了得之外，其实并不特别。就算集齐四块能开启天书武库，可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就算你现手中有其三，定然也是毫无作为，且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只一人，先不论能否争得过江湖诸多高手，为了它背叛同门和家族，真心值得吗？”
许云易的话语如同锋利的箭矢，一一支穿透了女人的心房。
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已然精心包裹好的物件，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迷离，仿佛是在那遥远的记忆长河中，寻觅着什么。又似是在回味那些被话语触动的，往昔片段。
“你是不会明白的……。”
话刚出口，沁怜的声音就开始颤抖不已，眼眸之中漏出两滴珍珠般泪水。
“沁家，世代以武立世，子孙繁茂，以天赋为尊。我自幼才资平平，无论文墨还是武艺，皆难以望及兄姊项背，进展迟缓。这份平庸，不仅让我承受诸多冷眼，更连累双亲备受非议。及至十五岁那年，父亲终对家族失望，离家而去。次年，失去丈夫的母亲，迫于舆论重压之下，更是绝望悬梁自缢……。”
言及此处，沁怜泪如泉涌，难以遏制，放声大哭，哭声交织着无奈、悲伤、愤怒与狠意，汹涌澎湃。
“此后，我便独自前行。在正式拜入明月宫以后，我更一次也没有回过那所谓的家！我曾发誓，只要有我跃起的那天，绝不会轻易罢休！我要证明给沁家人看，我要他们后悔，我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惭愧！”
此时沁怜已然不是悲伤的哭诉，而是疯狂的怒哮。
在一旁的许云易虽心有同情，却也只能是静待观望。
毕竟那是别人家里事，轮不到自己插舌添话。
他望着眼前已然癫狂之女，有点释然地想道。
“若是在武侠小说里，这种人简直就是标准的成长型大反派啊！那如她没有遇上自己，以后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如此发展呢？”
许云易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因为在他了解龙纹铁板的事情以后，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窥视感，这冥冥中的一切，似乎一双手在某处推动。
狂笑戛然而止，沁怜的癫狂已然消散，许云易只静立一旁，未加干涉，任由她的情绪宣泄。
轻挽衣袖擦了擦眼角的余泪，沁怜整饬仪态，有点不敢直面许云易，哽咽缓缓道。
“我虽独身一人，却也并非毫无希望，因我已掌握所有铁板的去向…。”
“此话怎说？”
许云易有点惊奇，连忙追问。
没曾想方才还表达出不顾一切的女子，却已暗暗未雨绸缪。
沁怜轻点螓首，步履轻盈，轻启朱唇。
“除我手上此一块，沿江之地还有另外一块，便在这淇河附近。我为何在此镇买下客栈打探情报，其缘由清楚了吧！”
夜色悠悠，月明如常。
许云易二人已跃出枯井来到地面之上，一路无话分别步入了自己的房间中。
二人都并没立即入睡，而是不约而同地静坐在桌前思考。
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地入口，沁怜的话犹在耳旁。
“在大约半年前，一位渔夫出江捕捞。不料在淇河与松江之边界处，捞出一物。据说色呈黄铜，手掌大小，身有纹理。如闻只要是那江湖人，一听便知是至宝。在那渔夫上岸不久，接着就有许多人慕名拜访。可那之后，渔夫却离奇死亡，物品自然也不翼而飞。有人最后一次看见他，竟然是跟黑鹰帮的人在一起。”
许云易眼神闪烁，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把所有事件都串联一起。
“首先是明月宫得到一块铁板，然不久之后被沁怜所偷。她们得知沁怜潜伏在淇河镇内，派人串通黑鹰帮欲抓拿沁怜。而黑鹰帮在更早之前，就有可能已从那渔夫身上得到过一块，如这回再从沁怜身上夺走一块的话……！可就连沁怜都能查出渔夫之事，明月宫又怎会不知？可又为何不派人前去寻找那名渔夫，被黑鹰帮捷足先登？”
他盯着手中正在把玩的杯子，眼眸深邃，思考片刻后终于得出一个初步的答案。
“理由有三，其一，明月宫知道渔夫打捞上来的并不是龙纹铁板。其二，黑鹰帮压根没得到此物，毕竟当时只是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并没有看见渔夫交出什么物品。其三，明月宫想利用黑鹰帮助她们抓到沁怜以后，杀人夺宝。”
许云易揉了揉太阳穴，深知这浑水真不好烫。
可无奈，此龙纹铁板之事又与天书之秘有着紧密相连。
要是再次遇上天书，搞不好还能揭开自己穿越的谜团！
就算是再麻烦，或许也只好硬着头皮前进了。
“洗洗睡吧！”
许云易叹了口气，脱掉身上的外衣，来到床榻前还暗骂了沁怜一番。
“这女人，心思真重！生怕我知道铁板下落，就会抢宝夺门似的，只透露这一点……！”
而另外一处房间内。
沁怜双手托腮，脑海中回响的，则是许云易方才的话。
“我知道了！你与我说这等隐秘，是希望我助你集齐四块铁板，然而打开武库之路。可到头，只有一人能进入其中，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确实！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自己既然都已经把如此秘密告知对方了，没道理不让其帮自己一把吧？
可自己又能许别人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