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密号(2)
第44章密号(2)
“你离开法国以后出台了新的法令,埃佛瑞蒙德,和新的定罪标准。”他严峻地笑了笑,笔并没有停下。
“我请你注意,我不是让人逼着来这的,是应一个同胞的书面请求来的,那封信就在你面前。我只要求给我机会办事,不能耽误。这应是我能得到的吧?”
“外逃分子不可能有权利的,埃佛瑞蒙德。”回答是麻木的。军官写完公文,重读了一遍,撒上沙吸了墨水,递给了德伐日,上面写着“密号”。
德伐日用公文对囚犯招了招手,让他紧跟着。囚犯服从了,两个武装的爱国者形成一支卫队跟了上去。
“是曼内特医生的女婿,”他们往巴黎城方向走去,德伐日低声问道,“你就是这个人?那医生是巴士底狱的囚犯。”
“是的,”达尔内惊诧地望着他,回答道。“我叫德伐日,在圣安托万区开酒店。你应该听其他人提到过我吧?”“我的妻子就是到你家去接他父亲的,是么?”
“妻子”一词好像使德伐日想到不愿提到的事,他突然不耐烦地说,“以法兰西的新生儿、锋利的断头台小姐的名义说话,你回到法国来的理由是什么?”
“我一分钟以前作了回答,你是听见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吧?”
“是对你没有利益的真话,”德伐日皱紧了眉头,眼神直勾的盯着前方。
“在这儿我的确给弄糊涂了。对这里的所有我都不熟悉。变化很大,很突然,很不公正,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能帮帮我的忙么?”
“不行,”德伐日说,眼睛一直望着前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么?”“也许能,要看问题的内容。说吧!”“在我被这样冤枉送进去的监狱里,我与外界的联系方式有人管吗?”“你过段时间就清楚了。”
“不会不让我申诉就预先定罪把我埋葬在那儿吧?”“你以后就知道了。即使是像你说的又如何呢?以前别人不也同样在更恶劣的监狱里被埋葬过么?”“可是跟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德伐日公民。”德伐日只瞥了他一眼作为回答,之后便不说话了,继续往前走。他像这样陷入沉默越久,要他略微软化的希望便越少——当然这仅是达尔内的想法。因此他赶快说:“我必须通知现在在巴黎的一位绅士台尔森银行的罗瑞先生,让他了解到一个很简单的情况,我已经被投入拉福斯监狱。不会做出任何评判。这事对我极为重要,对于此你应该了解的更多吧,公民。你能设法办到么?”
“你的任何事情与我无关,”德伐日固执地回答,“我只对我的国家和人民尽义务,我发过誓要为他们工作,反对你们。我不愿意为你办事。”
查尔斯·达尔内感到再恳求他已没有任何意义,心里也已经被他刺伤。他们默默地走着,他不能不感到老百姓对押着囚犯在街上走已经不足为奇,小孩子们对他也不张望一眼。几个过路人转过脑袋看了看。几个人向他摇晃指头,表示他是贵族。对于衣着有讲究的人走进监狱,已不比穿着工装的工人上工厂更为罕见了。在他们经过的一条狭窄、黑暗和肮脏的街道上,有一个激动的演说家正在向听众们讲述国王和王族对人民犯下的罪恶。他从那人嘴里听到的几句话里第一次知道了国王已被软禁,巴黎已经没有其他国家的使节了——除了在波维之外,他在路上什么消息也没听到。护卫队和普遍的警惕把他完全孤立了。
他现在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要比他离开英国时严重得多,也当然知道周围的危险正在迅速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后悔当初没能多计划几天,他也许便不会来了。其实他从刚才的情况推测所产生的担心还远不如后来的实情那么严重。前方的路会有多困难,毕竟还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还糊里糊涂抱着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历时几天几夜的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将给收获季节涂上了一个巨大的血印。那些则是他没有想到的,有如十万年前的事一样。对那“新生的锋利的女儿断头台”他还几乎连名字也不知道,一般的老百姓也不太清楚。那马上就要出现的恐怖活动也许连后来参与的人也没有办法来设想。温和的心灵即使作最阴暗的估计,也估计不出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很担心受到的待遇会不公平,受到痛苦,会跟妻女惨痛分离,在他看来这些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可是更进一步他却没有表现出害怕。他就是的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拉福斯监狱,进入了阴森的监狱大院的。一个面部浮肿的人打开了一道结实的小门,德伐日把“外逃分子埃佛瑞蒙德”交给了他。“见鬼!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外逃者!”面部浮肿的人叫道。
德伐日没有理睬他,取了收条,与那两个爱国者一起离开了。
“我重复一遍,真他妈见鬼!”典狱长单独跟他的妻子在一起时说道,“还会有多少!”
典狱长的老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了一句,“要有耐心,亲爱的!”她按铃叫来的三个看守都响应这种情绪,一个说,“因为热爱自己呗。”在那样的地方作出这样的结论,真不知道依据是什么。
拉福斯监狱里面是阴暗的。黑暗、肮脏,正是由于这样,到处散发着被窝难闻得可怕的臭气。就因为管理不善整个监狱居然会散发这么大的味道,真是奇特。
“又是密号!”典狱长看看公文嘟哝,“好像我这儿还没有胀破似的!”
他把公文怒气冲冲往卷宗里一贴,查尔斯·达尔内只好等了半个钟头是为了让他消气。达尔内有时在有拱门的十分牢固的屋子里来回走着,有时在一个石头座位上休息休息,而长官及其部下的眼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来!”长官将钥匙串拿在手中,“跟我来,外逃分子。”
在牢狱凄清的微光中他的新负责人陪着他走过了走廊和台阶,经过的门逐一关闭,最终走到了一间屋子,屋里满是男男女女的囚犯,女囚犯坐在一张长桌边书、写字、打毛线、缝纫和刺绣,随意的做着事情,大部分男囚犯则站在椅子后,或是在屋里闲踱。
由于把囚犯跟可耻的罪恶和羞辱本能地作了联想,新进的人在这些人中更害怕了。但是在他那离奇的长途跋涉之后却出现了相当奇特的过程:那些人立即全部站了起来,用那个时代最有礼貌的态度与礼仪接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