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落花时节》(6)
姓简
简宏图觉得自己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了,可他知道哥哥简宏成不会认可他的答案。他哥哥肯定是连斜眼瞪他都懒得,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成,那可真不放心把宏图公司交给你了。为了保住在宏图公司的职位,简宏图决定作个弊。他瞒着哥哥偷偷夜袭姐姐家,试图死皮赖脸纠缠出点儿答案。可是,他在姐姐的联体别墅前看到与姐姐分居多年的姐夫的车子。晚上——姐夫的车——紧闭的别墅门,仿佛指向什么有趣的答案。简宏图立马眼睛一亮,搜索客厅窗户。功夫不负有心人,简宏图不仅找到了,而且春天的客厅窗户开窗通气。简宏图爬上一棵苹果树,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简敏敏与张立新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宽大的茶几和一瓶热闹的假花。即使大花瓶旁边摆满吃的喝的,依然难掩这对名存实亡的夫妻之间的剑拔弩张。两人不吃不喝对峙了半天,简敏敏道:“卖价的一半,现金打到我账上,我没二话。”
“别这么短视嘛。工厂救活了,你也有份,每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红利。”
“红利是什么稀罕物?你分过红利?噢,分过几块钱,那还是那年税务机关查税才分的几块钱。总之,张立新,我告诉你,你要敢背着我卖老厂那块地皮,你先摸摸你项上有几颗脑袋。”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还不是为这个厂能活下去?又不是我的厂,是你爸传给你的厂。”张立新悻悻的,显然颇为忌惮简敏敏。
“我爸传给我的厂?那明天要不你别去了,我坐董事长办公室,行不?”
“行,工厂还你,我拿了我那份就走,我也老了,该退休了。”
“他说我现在开始发展了,公司来来去去的人杂,弄不好混进崔家的儿女来捣乱,不如先搞清楚,招人时可以小心。大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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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意乱中,简敏敏想到崔家,一个大胆的想法升上心头:崔家孩子如今也已长大,正当壮年,何不由她出手,暗中引导崔家人对付老二?
简敏敏这才唤住两条狗,暂时停止刑讯逼供:“是老二让你来问的?”
“你家出去那条路,一直往南走一公里左右,有家去年赶在元旦前开业的……”
宁宥将儿子接回家。郝聿怀还有作业要做,她等着也是等着,便动手打扫卫生,只觉得今天特别累,累得拖完地都懒得洗最后一遍拖把。宁宥几乎是勉强着自己将拖把洗了,晾好,又拿出抹布擦拭拖把碰不到的角角落落。可是才蹲下擦完一个墙角,想扶着墙起身,体力却抵不过好强的心,她颓然跌坐地上起不来了。天台上与陈昕儿比惨的那些话在耳边此起彼伏,此时想起来她只会苦笑。
简宏成与客户在会所聊天喝酒,看到手机显示是宁宥来电,激动得按接通键时差点将手机打飞出去,扑腾了一下才稳定下来,满脸笑容地轻声柔气地抢着道:“宁宥?哈哈,这回不是错拨?真找我?”旁边的客户觉得好笑,侧身偷听。简宏成却浑然不觉,自顾着兴奋。
简敏敏被激得勃然大怒:“谁说的?要不你哪天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我让你试条闷棍?我对你们兄弟俩到底还是手下留情,放任你们蹦跶,你们是我抱大的,知道吗?”
郝聿怀赶紧头一缩:“真不该为了安慰你把自己出卖掉。”
郝聿怀半蹲在妈妈面前,忧虑地看了会儿,道:“好吧,给你半个小时。”他跳起身,给妈妈倒杯水放在地上。可很快又折回来,在水杯下面垫了杯垫,又将厨房窗户拉上,然后轻手轻脚走得鸭子似的,回去书房。可他忍不住将椅子挪到书桌边缘,方便随时抬头就可以看顾一下妈妈。
“嗯,你好。”宁宥被简宏成的热情袭击得说不出话来,可她需要解决的事涉及儿子,她无法逃避。
简宏图不禁得意地在窗外将胸口挺了挺,他也行。
“你不用威胁我。我即使卖了老厂地皮一走了之,你们也拿我没办法。我就一条烂命,大不了大家拼了,我无所谓,你们自己心里掂量。”
“嘿,你还真以为厂子是你的啊?你还真动感情了你?那厂姓简,不姓张,别搞错。”
但车到大门口,却见张立新的车子去而复还。简宏图惊讶,可他再也没胆回去偷听了。他只敢将今晚的事概括成一条短信发给哥哥,然后立刻关机,回家捂被子睡觉。简宏成本来就被陈昕儿找宁宥跳楼的事弄得火气十足,看到短信更是火冒三丈。可简宏图断绝了他骂人的机会,他只能放下酒杯,到饭店洗手间隔间里,单独张牙舞爪发一会儿狠,才抹上笑脸再回饭桌。
张立新拿出手机看日历,一看就怔住,额头隐隐浮现汗珠。他想到,正是十九日,即第二天,简宏成的老同学田景野忽然找关系联络过来,上门拜访。果然天下没那么好的事,钱能自己敲门上来?简敏敏冷冷地问:“怎么,已经被我家老二上手了?”
宁宥撑着墙使劲往上挪动一下,让儿子将垫子塞到屁股下面,强笑道:“没事,妈妈想些事,很头痛的事。你去做作业。”
郝聿怀想了一想,这才点头答应。
郝聿怀抽出一本数学作业:“都很容易,我放到最后做。如果超过九点半了,我就赖掉不做这本。”
“张立新,你越活越回去了,这种骗安居小区小娘的包袱也想来骗老娘。总之,我跟你明确,要么卖地的钱一半打到我账上,要么不许动它一根手指头。”
张立新被简敏敏一叫就回,脸上无光,只得进门挂着满脸的不耐烦:“又什么事?你也该去澳大利亚看看俩孩子了。”
简敏敏道:“刚刚被你气糊涂了,忘了一件大事。我家老二前几天刚回来过一次,我问他来干什么,他不肯说。可是他把老三支使得团团转,好像这回要闹什么大动静,反正目标准是你。”
“对!”简敏敏连站起来都懒得,只一张脸泼辣地对着张立新,就把张立新逼得摇头再摇头,关门灰溜溜走了。
“都是小毛蛋蛋儿,没劲。我去爸那儿。”
钟点工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刚从家里急行军而来:“你哥叫我找你,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开机给他打电话。才十点呢,天当然没亮。”
“谁是你姐夫?”
儿子已经独立做作业多年,以往宁宥都不管的,可今天忍不住坐在书桌边陪着。儿子陪她,她也得陪着儿子,想来儿子只会比她更脆弱,她得让儿子扎扎实实地明白,她会一直在儿子身边支持他。
简敏敏抢过话头:“交给他儿子不正是我爸的遗愿?正好。”
“比特屋?”
身后传来响亮的一声喊叫:“班长哥哥,晚上好!”
“对,比特屋。我是比特屋的中国总代。不过,别看那家占的是好地段,投入的广告多,其实那家是山寨的。我不急,我等着它投入得差不多,打算收成的时候才进入,再打掉它,可以省我一大笔企宣开销。但打这种投了大钱的山寨企业,不仅需要法律人才,还需要一个豁得出去的拼命三郎。我一直在考虑家乡的比特屋加盟给谁,今天忽然对你有兴趣,可又一想,你连爸爸创下的新力集团都无法立足,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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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是我死你活,谁都死光了就你一个人活着,你好好活。没办法跟你说话,我走了。”
“妈妈,你真的没事?”郝聿怀一边跳出去拿垫子,一边大声问。
宁宥有生以来第二次主动联络简宏成。
“哥真没说,他说先考验我,打听出崔家的事儿再给我其他任务。大姐,狗,我没力气啦。”
简敏敏一脚将门踢上,急得团团转。从张立新的表现来看,简宏成已经不声不响地动手,而且动的手脚不轻,张立新才会吓出冷汗。再想到十九日那天简宏成对她的张狂态度,显然是不把她当自家人,过去她如何重手处理简宏成,现在简宏成必然同样重手还击。简敏敏的额头也终于慢慢渗出冷汗。被她爸精心培养出来的老二绝非善茬。
“ok,谢谢,就这样,再见。”
好不容易等到缓缓走出来的简敏敏,简宏图简直要哭了:“大姐,救命。”
至此,简敏敏才醒悟过来,简宏成绕来绕去,连蒙带骗加激将,将她的底牌掀了开来。但她并不在意,只是盯紧了问:“那比特屋加盟的事怎么办?”
张立新噎住,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老二如果来找我,我把实情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
简敏敏口气激烈地抱怨:“今天来这么重要的客户,爸爸偏心眼,又是只让老二跟着学本事。我们才刚知道的是吧,可老二话里那意思他是早有准备。我们管事儿的,还不如老二知道得早。我爸真是恨不得把老二拔苗助长了,好赶紧把我们踢走,让老二接班。敢情我们吃苦受累,这是替老二看家,等着老二读完书来接班呢。我这女儿在我爸眼里就不是人是吧?今儿还得靠着咱们呢,就这么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哪天为让老二顺利接班,还不得先把我们清除才能放心啊。”